见她无甚反应,男子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池塘里锦鲤嬉戏,荷花无风自动,带出水面点点涟漪,瑶然看了半晌,终于开口道:“回来了?”
“是。”男子点点头,恭敬答道。
瑶然抬眸看向他,眼底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前,都是你缠着我谈天说地,到了如今,竟还要我先开口了。”
听了这话,男子立刻单膝跪地,没有一丝犹豫:“属下不敢。”
瑶然无言片刻,最后只摆了摆手:“罢了,你过来。”
男子听话地起身,走到瑶然的身侧后又跪了下去,他解开了斗篷,露出了一张苍白却俊朗的脸。
瑶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邪气确实散去了不少,好了,退下吧。”
“遵命。”
男子起身便走,可没走出几步,就又被瑶然叫住了。
“你放心,我会帮你。你身上邪气尽消的那一天,就是你重返九重天之日。”瑶然的目光似乎穿过了男子的背影,看见了过往的某事某人,“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了,庚漆。”
“......”
被她称作庚漆的男子没有回头,只是顿了一下,便抬起脚步离开了。
“你总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瑶然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忘记过往的一切,同我一起坐拥三界,这样难道不好吗?”
庚漆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她的话就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没有任何人听见。
......
金缕城中金缕衣,美人巧笑花盛时。
城如其名,金缕城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透露出了奢侈华贵的气息。
大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阁楼里的姑娘们探出了半个身子,向路过的公子贵族们抛着媚眼,手中的帕子随风落在男子的胸膛前,显出万种风情。
“这里真是好生热闹。”姜风盏把折扇拿在手里,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可我却只从这份热闹里看到了四个字——纸醉金迷。”
“的确,金缕城中最富盛名的便是赌坊,倘若运气不错,兴许还能在这里赢出百年家当,可若是运气不好...”黎岁落环顾四周时恰好对上了阁楼里某位姑娘的眼神,女子莞尔一笑,还朝他勾了勾手指,黎岁落一愣,赶紧回避了视线。
“如若运气不好,就输的一贫如洗了。”温渐寻一边说着,一边似无意般站在了黎岁落的身侧,朝楼阁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位姑娘瞧见后掩唇一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一般,和旁边的姐妹嬉闹了起来。
黎岁落没有再注意另一边的动静,他从苑耳的手中接过地图后便抬手指了个方向:“谛听府在金缕城的西南方向。”
“似乎又是个边陲之地?”冯照影看了一眼地图,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苏水镇中的一幕幕。
孙凌道:“可不是吗,你看那地图,都快到最边上了!”
苑耳淡声道:“这种地方坐落于边陲之地并不稀奇,倒是我们,还要在这里讨论到什么时候?”
“苑师妹既然等急了,那我们这就出发吧。”姜风盏调笑道。
苑耳却蹙起了眉,直言道:“我并非在说笑,如今距唤潮祭典不剩多少时日,也该收心了。”
“...你说的是。”姜风盏讪讪地展开扇子摇了摇,没敢再说什么。
温渐寻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流连片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随后他轻轻拉住黎岁落的袖子,道:“师兄,我们走吧。”
“好。”黎岁落点点头,转身走了一段路后,又忽地停了下来。
温渐寻在他身侧歪歪头,不解道:“师兄?”
黎岁落抿着唇纠结片刻,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你为何要抓着我的衣袖?”
“嗯?”温渐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笑道:“还不是怕师兄把我忘了。”
“...不会,放开吧。”黎岁落道。
“为什么?”温渐寻非但没放开,还抓的更紧了些,“莫非是师兄不好意思了?”
此时,身后几人也早已走近,黎岁落回头看了一眼,越发不自在了起来:“觉得不方便罢了,别多想。”
冯照影凑了上来,见他们两个停在这里半天,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这是怎么了,二位师兄怎么不走啦?”
黎岁落道:“...无事。”
“是吗?”冯照影不解道,“我怎么觉得黎师兄的脸有点儿红呀?”
“......”
“好了,没什么。”温渐寻松开黎岁落的袖子,站远了些,“是我和师兄说了些玩笑话罢了,姑娘家就不要听了。”
冯照影努努嘴,道:“那好吧。”
黎岁落没有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了,可不知怎得,他的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很是奇怪。
没过多久,几人就站在了谛听府的门前,但与其说是门前,倒不如说是人群前,因为此时的他们正站在不远处的岩石上,望着这人满为患的谛听府大门,几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不是说,这里是金缕城的边陲之地吗,怎么人这么多啊?”孙凌咽了咽口水,震惊道。
姜风盏道:“由此看来,这谛听府的确不简单。”
传闻中的谛听府那般可怕,却还是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着实令人想不明白。
这时,谛听府禁闭的大门突然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两个女童,她们面容相似,都扎着小抓髻,上面还系着两根红绳,是一对儿双生子。她们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大门两侧,方才还一片嘈杂的人群随之安静了下来,全都屏气凝神地看着她们两个。
左边的女童先开了口:“府君有言,谛听府只见有缘之客。”
右边的则笑嘻嘻地说道:“所以,各位都回家去吧,府君是不会见你们的哦!”
语毕,姜风盏忽然皱起了眉头:“这两个小孩儿......”
“面色惨白,动作僵硬,没有活气。”黎岁落一字一句道,“非活人,乃鬼魂炼化而成的傀儡。”
温渐寻观察半晌,也开口道:“她们的身上并无邪气,应该只是个看门的...咳咳!”
话没说完,他就突然咳嗽了起来,黎岁落看向他,蹙眉道:“怎么了?”
“...无事。”温渐寻放下了掩唇的衣袖,嗓音还带着些嘶哑,“许是着了凉。”
黎岁落回想起那晚,温渐寻好像确实淋了雨,便就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让他多注意身子,温渐寻也笑着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