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空气有点湿润,也带着些寒意。
庭廊风和日暄,悠扬的琴声如绡如雾,笼着一抹春烟,又如清亮闲淡的柔水波光微微闪着细鳞。
皆因春光有情,阳光布泽,万物生辉。
山野的清风徐徐吹来,飘散了乐声,留下独赏余韵的佳人。
银色的口琴在指尖翻飞后停顿,它一息间静静地躺到主人素白的手心里,而后被轻轻地搁置在石桌上轻巧地推脱出去。
坐在对面欣赏雅乐的瑶姬注意我的行为投来目光。我听到自己用俏皮的语气坦白自己的身世,语言平淡的像在询问她今天晚上吃什么——
“我来自其他的世界。”
瑶姬:“那个世界应该很美吧……诶?”
她被轻松的语调忽悠,下意识附和,脱口的话里意识到不对。接着因为这突如其来,乍一听平凡朴素,实际上裹挟超脱认知外的信息量的话,望着我怔愣片刻。
我表面依然保持坐定神闲的姿势收回手,嘴角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坐姿懒散的,但是背部挺直,叫人挑不出礼仪上的丝毫差错。
实际上坦白的话语意料之外,我也没有准备,只是此刻的情,此刻的景,刚好应和,我便身随心动的说了出来。
脑海中的思维发散着瑶姬该如何面对我呢。
我一开始就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杨戬说我是精怪,我就先模糊认了这个身份;到了瑶姬面前知晓我来这个世界的异象,默认是山中成精不久被误伤的精怪身份,涉世未深,对这片大陆历史不了解,从旁听故事补充框架。
而我相处中随处可见的摆烂气质让我对藏拙没有丝毫的兴趣,明明是刚成型不久,本该一片空白的知识,明晃晃地告知着通晓人文理念,更别说描述出来的现在没有的乐器。
简直就是大写的说我很有问题,快来抓我。
然而瑶姬放任她的儿子接近我。
‘万物都有灵’不错,那么这个灵是来自其他的世界呢,也会得到如此的善待吗。
物种入侵这个词我还是听过的,我现在大抵就是如此。
时间过得格外的漫长,池边的波纹荡了又荡,风吹过几许,好像又仅仅是几息间的事情。
穿着蓝白衣裳,鬓发挽起,乌发间别着素浅色发簪的佳人手指不自觉的轻搭下巴,美目微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而后舒展眉头,呢喃:“怪不得。”
眼波盛着湾清水地向我弯眉,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带着笑意,“怪不得总觉得阿朝你懂得知识时而多,时而不多。不像刚诞生的精怪,这样一说,倒是圆上了疑点。我以往是认为你隐瞒了自己的出生岁月,便没有想太多。”
跟杨戬的回答一样的出人意料。
所以真不愧是亲生的吗?
我着重加重了某个音重复道:“我来自异世。”
“嗯,我知道了。”瑶姬说。
言行举止充满了少女俏皮的灵动,仿佛我们讨论的只是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游玩踏春的问题。
“……”
我稍微有些气馁,蹙眉不解的望着她:“实话说,瑶姬你有点奇怪。你不该警惕我不定的身份是个危险吗?”
瑶姬却笑了一下,她有一双漂亮好看炯炯有神的桃花眼,眉目含着情,双眉匀称而纤长,让人显得柔和的同时不失刚毅。
“其实乍一知道真相,是该警惕你是否具有危险性。但我们相处已有半年之久,是好是坏都该分辨出来,而且阿朝你这半年嘴上说着懒散的行动,偶尔还要抱怨老师出的问题研究的方向刁钻,下次不同他出去,可老师说出地点后,还是会不情不愿的跟着一起去治病救人。”
“天眼能够辨明善恶,戬儿跟你相处这么久,逃不开被你戏耍玩弄,之后也仍然喜欢同你玩,便已经证明阿朝你不是一个危险的人。”
“我自然相信周身气息纯净的生灵不会是一份威胁。万物都有灵,有各自的造化衍生至此,大千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有的生命诞生,有的生命消失,我也不太清楚为何异世的你会落入这里。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你恰好来到这个世界遇到了我们。”
“既然如此,不如大度的接受。”
我静静的坐着,听着这一番温柔如柔水的话语,它像糖果甜甜蜜蜜的让人上瘾腐蚀人的思想,也愈加让我舍不得离开,我咬咬牙狠心说,“知晓神通的人应该很快算出命数之外的变数在哪里。”
所以我不该继续留下来。
我对自己这样说。
不曾想瑶姬冲我神秘莫测一笑:“我是玉帝的妹妹。”
“……”
我觉得自己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