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泽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这种黑不像是夜晚的人类世界最偏僻的、毫无灯光的角落所能够拥有的那种黑,而是一种极其纯粹的、浓烈的黑,一种让人无法感知自己存在的黑。
尤其是当他尝试挥舞着双手和双脚时,他发现他感知不到手脚了。
就好像他和黑是一体的,他只是黑中产生的最渺小的意识,并非是拥有实体的人类。就好像他的那些过往,都只是这浓墨重彩的黑的一个幻象。
他与黑的关系,就像是水溶于水一般,自然、客观、合该如此。
他不敢相信眼下的局面,他想大喊几句“别再跟我恶作剧了。”
可他根本就不能发声。
一种最原始的恐惧占满了他的内心——
我是什么?
我能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存在?
我的出现是为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能睁眼闭眼,不能支配躯体,不能上下左右移动,不能吃东西,不能发声说话,不能撕纸,不能飞上天,不能捕猎动物,不能变成秋刀鱼,不能扑倒毛线,不能吃屎,不能喷出火花,不能炸出色彩,不能被翻看,不能被使用,不能□□与被□□,不能被捡起,不能被丢弃,不能被碾碎,不能被吃掉,不能被运行,不能被采摘,不能被践踏,不能操纵一切......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思考?
我怎么思考??
我思考什么??
我努力一点,我想一想。
我想一想,很快、很快——
我能想象一只野鹿在河边俯下身喝水,躲藏在水里的鳄鱼虎视眈眈地窥伺着捕猎的机会;我能想象树梢的一只麻雀展翅飞到水泥地上偷吃农夫的稻米;我能想象青梅竹马的恋人互相依偎在石凳上亲密无间;我能想象工人使用工厂精密的仪器;我能想象一朵花被无心的人踩踏......
这是我能想象的.......
不对,这不是思考!
这是想象!!
什么才是思考??
是啊?什么是思考?不对啊!
我现在不就在思考吗?
我为什么要思考这些?
思考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我是人吗?还是一段意识?
如果我是人的话.......我叫什么......
我叫......
我叫......
温桥?
不对,我不叫温桥,我叫...我叫....
我叫柏泽!
对!我叫柏泽!
柏泽、柏泽、柏泽。
我叫这个名字!
那温桥是?温桥是谁??
他是...
我想起来了!他是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是...温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