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翠光轩的门环声声,与迟鲤的心跳几近同频共振。
“白煜,听话,放手……”
即便手腕尚被禁锢得酸痛,可在听到崔桃的传报声时,她的目光却不加思索地自他身上决绝地转移开来。
“崔桃,让舒大人稍等,我片刻便来。”
话音落下,白煜的眼神却依旧不甘,见眼前人居然瞬间平复了情绪,淡定自若,心中便更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尽意:
“迟鲤,就算今日无人为他开门,我相信他也会在门口把该说的话说完。”
白煜又向前逼近了一步,顿时间二人之间的气息逼仄地令迟鲤不由地别过了头,一如昨晚的荒唐。
直到掌下挣脱不得,迟鲤皱起眉,扭过头定平了脸,低声甩下两个字:“松手。”
白煜总觉得迟鲤的话仿若有魔力般,每当她认真起来,自己只想执行,未曾想过拒绝。
纤细的手腕得到赦免,迟鲤揉了揉那寸红痕,对镜梳整好面容,紧了紧衣襟。
开门前一瞬,她回头忘了停在原地的白煜一眼,他转过身来,她却在眼神即将交汇之时,转身打开了门。
“舒大人,别来无恙,进来说话。”
多日未见,舒世明神色不如数日前清朗,他垂下眼眸,忽然将一精致的漆器食盒递在了迟鲤掌中。
舒世明抚上后颈,微微摇头,又接过迟鲤掌中的茶碗,随着她在翠光轩堂中坐下:
“这些天你辛苦了,出宫净是查案,怕是也没时间顺路去买些糕点,喏,城南那家,你小时候最爱的定胜糕。”
见迟鲤手下未动,舒世明便起身开了食盒雕花的盒盖,顿时一阵米糕的香气扑面而来,越过盒盖,迟鲤垂眸望去。
盒中点心不多,可各个都如同那漆器工艺的盒盖,压了暗花,细细看去,边角更是聚得紧趁。城南那家糕点铺子食客众多,这定胜糕更是一糕难求,不用说此刻,即便是一个时辰前也约摸早已售罄。
合宫宴将近,宫里四处繁忙,此番舒世明是花了心思的。
“费心了,还记得这些。”
迟鲤看了一眼,便笑着合了盖。
舒世明不知,自迟鲤入了秋冥山,便鲜少出门,甜腻的糕点更是一口不沾。舒世明此举,虽看着亲昵,却实在是客套的生疏。
不过她想起,三年来也并非一次都未下山买过糕点,定胜糕没买过,倒是给白煜买过集市上的梅花糕。
“迟妹妹,此番你二人复命,怎么不见贤弟?”
迟鲤回过神来,在堂中四处望了望,果真不见了白煜,方才还站在屏风之前的身影,此刻竟不知躲在了何处。
不过此刻他二人不见也好,迟鲤暗想。
“最近宫里忙,怕是回百兽园了。”
迟鲤亦举起茶碗,吹开浮沫,却在唇边停下:“倒是你,此番你来,怕不只是让我尝尝鲜,叙叙旧的吧?”
舒世明点头,面上笑意盈盈:“这一路凶险,看到你此刻平平安安在我面前,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如你所言,是有些凶险……”迟鲤侧过头看他,“好在有大人精心准备的地图,让我二人不至于迷了路。”
听闻“地图”二字,舒世明眼下顿时闪出一丝窘迫:“你,你们去百花村了?”
迟鲤点点头,又命崔桃拿来那张险些被她扔掉的地图,皱巴巴地展开在桌面上。
“一路顺着你的标注,走到了百花村。”
“然后呢?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舒世明扣紧了桌角,肉眼可见的急切起来。
“喝茶,舒大人。”迟鲤为他续上了水,继续道,“地图是大人亲自所画,京中各条路,想必大人是了如指掌……您说,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走西侧是快,只是……” 舒世明低下头,但仍感受得到迟鲤的目光在脸侧灼烧。
迟鲤望向舒世明闪避的目光,开门见山:“只是西侧那条路忽然生了瘴气,便可恰到好处将我二人困在那里,了结地无声无息。”
舒世明顿时站起身来,身后的椅背猝不及防,险些倒落在地,急切道:
“迟鲤,你我少年便相知,我若想害你,一早便下手了,哪还等得到专门为你耗费心力?”
他拿起桌上揉皱的地图,将边角一一抻平:“这图上的条条巷道,寻常阡陌,皆是我一步步走出,我费尽心血,又怎舍得随意涂抹更改,蓄意为难你二人呢?”
舒世明言毕,胸前呼吸起起伏伏,迟鲤长出口气,抬头望向眼前人:“我信你,但愿。”
“所以你今日来,是向我陪罪的?”
舒世明薄唇微张,却又吞下声来。
此刻再多的解释也无用,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