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王那绰,此番前来,一祝晟王圣体初愈,万岁永年;二祝我北蛮与晟国永交为好,再无争端;三祝四海永宁,天下太平。”
说罢,北蛮王先行仰起头,杯中酒顿时了无踪迹,皇帝亦不顾大监劝阻,笑着又进了一杯。
北蛮王落杯,转而四处望了望,好似在寻些什么,片刻后便犹豫着开了口:
“小王未管教好我那好事的幼郎,一月前竟领兵进犯晟国边境,本王被蒙在鼓里竟一无所知,好在您晟国的太子殿下替北蛮教训了他,实在是惭愧惭愧……太子殿下可是你我两国的大功臣,可今日怎未曾见他前来?”
“太子自有事务缠身,不便见客。”皇帝眸中一沉,并未看北蛮王,“太子在宫中诸事,暂由梁王代行。”
北蛮王微微仰起头,看见那上座的梁王此刻正坐着向他拱起了手,一脸敬意。
气氛尴尬,北蛮王虽不知原委,但也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便笑着坐了回去,谁料还未坐稳,对面而坐的辽南王便起身高声开了口:
“此番有幸在这金阙台中欢饮,一来是谢过晟王款待,二来还要谢过梁王殿下。”
他又向梁王行了礼,道:“小王这几日在途中,总听得民间赞颂梁王殿下与一无名仙师平定妖患之功,便日日期盼与梁王殿下相见,今日一见,便觉得我辽南先王将女嫁与梁王殿下实在是高瞻远瞩,是我辽南的一大幸事。”
说罢,柳秋艳亦欠身行了礼,面色渐染绯红。
“辽南王客气了。”梁王起身执杯,唇角勾着笑,“城中多日前确有妖患之事,不过此事也并非我一人之功,昔日太后座下的迟大人与新任的灵囿使亦有所为,不过是本王与仙师步伐快了些,先行解决了。”
迟鲤并未见过辽南的新王,看他正四处寻着人,便也端起了酒樽:“辽南王好,臣便是迟鲤。”
“女,女人?”他眯起眼,歪着头望向迟鲤。
辽南王虽离迟鲤坐得远,可他此刻的眼神却总盯得迟鲤不安。
他并未向迟鲤回礼,便如同未曾听见这句话一般,转身向皇帝问道:“陛下,容本王问您一句,这迟大人是何官职,怎与你我一同落座这金阙台中?还请陛下点明。”
“朕此番病愈,除那仙师外,她迟大人与灵囿使亦功劳不小。按理说虽未至入金阙台的品阶,不过此次破例,也请辽南王理解。”
皇帝话罢,向迟鲤那侧微微瞧去,迟鲤便心领神会,面向辽南王,语气极为平和:
“我大晟向来不拘一格。家国之上,即便是如北蛮王一般,举兵进犯了我大晟,但只要有心悔改,今日也依旧可请来金阙台上;微末之间,即便是如我一般的女子,立了功劳,此刻也可与您同席而坐,举杯相碰,还请辽南王多多包涵。”
一席话毕,对侧的北蛮王暗暗出了口气,连连示意宫女斟满酒就直往口中送。
而此刻迟鲤对面,未等面色窘迫的辽南王回话,她便朝着殿外举出双手,轻拍二声:
“灵囿使也为诸位准备了些许时日,虽是小伎,还请诸位海涵。”
宫灯明明灭灭间,殿门外似有马蹄阵阵传来,众人闻声望去,顿时宫门大开,骄阳之下,白煜一袭墨色长衣,轻纱覆面,一束乌黑的发辫随着马背肆意摇曳,马背之上,面对殿中众人,他面色不改,犹如松柏一般。
那匹花斑高头马背上,白煜向迟鲤使了眼色——可在此之前,迟鲤对他的准备依旧一无所知,虽然不解此刻的眼神是何含义,但她心中却先行升起了莫名的骄傲。
那花斑马仅一步便飞身跃起,直步殿中水晶灯之下:白煜单手扣住辔头,另一手则扬起长枪,如同雷与电的配合之间,马蹄自众人席间掠过,众人足下震颤,可桌前的酒樽却未泼洒分毫。
破阵乐的鼓点密集如斯,那花斑马与马上人此刻在殿中神色悠然自得,步伐却依旧矫健,所过之处,不少王侯贵胄皆欲伸出手触碰那马强健的肌体,可那马却在马上人的指引下忽闪而过。
席间有人暗语:“大晟气象……当真如此恣意豪迈。”
话音未落,忽然间,白煜指尖猛一用力,那绑着红绸的长枪顿时便划破空寂,缰绳转了方向,花斑马直向北侧梁王席间而来。
马蹄踏碎了梁王面前的琉璃盏,下一瞬,马上人的长枪便势如破竹,离席间梁王的脖颈仅有微毫之距。
迟鲤顿时心下一惊,她攥紧了拳,顺着长枪望去,视野尽头,那条盘在枪上的红绸此刻好似鲜血一般垂落在梁王的酒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