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越淮的声音犹如阴冷的毒舌,盘踞在盛暮心头。
她想挣扎,想反抗,可嘴唇却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越淮愉悦的笑意扩散在瞳孔,嘴角。盛暮想要扭过头,可下巴却被越淮紧紧地钳制住。
于是她只能不甘心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换来的是越淮嘴角更加轻蔑的弧度。
“食物弄好了。”
赵琴的声音打破了该死的寂静,越淮猛一松手,脸颊处的冰凉瞬间消失,紧接着一股滚烫缓缓升起。
“来了。”
盛暮低声应了句,也不看越淮,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厨房。
食物最后是在冰箱里发现的,很简单的面包牛奶,昌明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仰头喝了一口,而后才倒满了盛暮和越淮面前的玻璃杯。
本该松软的面包在冰箱里被冻得冷硬,盛暮没有吃饭的心思,机械地将面包一块块往嘴里塞。
“喝点牛奶。”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盛暮的动作,玻璃杯里盛着的牛奶在杯壁上留下了一片浅浅的白痕。
越淮偏着头,声音温和,将杯子递到盛暮唇边。
桌上,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全都盯着他们的位置。
越淮浑然不觉般,举着杯子的手一直放在盛暮唇边。直到盛暮咽下了嘴里那块面包,僵硬地就着越淮的手灌了一气牛奶。
这顿饭吃得如同嚼蜡。
饭桌上六个人,连带着躺在客厅的钱磊,一共七个人,心思各异。
冰箱里的面包是按照一人两片的配置来算的,除去地上不省人事的钱磊,刚好12片。
“我吃好了。”
赵琴率先起身,她拿着空了的玻璃杯,用水龙头冲干净,而后抬脚上楼。
昌明紧跟着站起来,跟着赵琴,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屋子。
沈蕊咬着手中只剩一点的面包边,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钱磊身上:“他怎么办?”
薛启喝下最后一口牛奶,冷笑一声:“怎么办,自生自灭呗,我们都自身难保了,谁还管他。”
水龙头水流声嘈杂,薛启的声音也微微大了些:“看他那个样子,说必定明早就醒了呢?”
夜晚的城堡危机四伏。
屋外沙沙的树叶声响,令人毛骨悚然,交错的树枝越过玻璃,在地面上透出错杂凌乱的影子。
盛暮冲干净了杯子,冲着沈蕊点了点头,连句话也没说就准备转身回屋。
身后那两道粘在她身上的视线存在感极强,盛暮咬着口腔里的软肉,用甜腥的血味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回到屋内,她关上门,一点一点地捋着副本里的全部信息。
昌明和赵琴得到了琳琳的嘉奖,也就是雾柏的一部分身体,这块身体现在已经和他们融合的很好,不出意外,他们俩活不了了。
而沈蕊的速度应该更快一些。
联想起今天早上,沈蕊有些刻意的几个问题,应该不难看出,在昨晚,她的房间内,也出现了雾柏的身体。
而沈蕊没有毁掉,她拿起来了,甚至贴身放好。
她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被雾柏盯上,成为了雾柏心中那个被炼化的养料。
钱磊甚至都不一定是琳琳所伤。
他很有可能是被雾柏控制的沈蕊所打昏过去的。
窗外枝丫摩擦着玻璃,发出尖锐的噪音。
如果她推测属实,那么按照她对于雾柏的了解,钱磊绝对活不过今晚。
沈蕊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然后就是……
又来了。
又是这个问题。
指尖狠狠掐进掌心,越淮刚才说过的话还犹在耳畔。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明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从无水村到三岱镇,她所有的,所做所为,是为了什么呢?
盛暮说不出原因。
她甚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她善良吗?可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不善良,她没有救赵琴,在越淮给昌明下套的时候也没想过出手阻拦。
她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从小到大都不是。
月亮高悬于天,投下的月光清冷明亮。
可却照不清盛暮心里的路。
就好像沙漠的旅人行了数天,忽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走在这条路,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片沙漠。
她就只是机械地走着,遇到困难跨越,遇到挫折迈过。
直到到了一片小小的绿洲时,驻足休息的旅人看着四周环绕的翠绿,心中却忽然空白一片。
她找不到自己的路了。
她所一直坚持的心,一直不变的道。
好像在这一刻,开始动摇了。
是我错了吗?
盛暮想。
明明先前和越淮对簿公堂,甚至在申诉会和众人唇枪舌战,坚决捍卫自己领地时,盛暮都没有这么慌张无措。
她在慌什么。
慌自己这些年的所谓的成长不过就是为了反叛越淮。
慌自己这么多年的所有努力不过就是一片毫无意义的泡沫。
慌自己到了现在,依然看不明白自己的心。
更慌,自己所有一切的思想行动,全都是围绕着越淮展开。
她好像就是没办法和越淮完全割裂开。她所以为自己的长大,自己的有主见,不过是另一种专门反抗越淮的叛逆罢了。
她好像,这辈子,都没法和越淮斩断联系了。
婆娑的树影在盛暮脸上闪来闪去。有些阴冷的房间内,盛暮忽然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想念一个人。
想念那个乖乖站在她身边,听话地粘在她身后,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嘴里永远是那句:“小师姐说了算。”的晏随星。
想念那个站在拔剑站在她面前,语气坚定地同她讲:“小师姐永远没错。”的晏随星。
盛暮不想承认她对晏随星有依赖。
可她不得不承认,在现在,她真的很希望那个口中唤着“小师姐”的少年,可以站在她面前,轻轻地抱抱她。
*
次日,清晨。
寂静的别墅被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划破。
盛暮惺忪着睡眼,脚步虚浮地推开门,朝着尖叫声的源头看去。
赵琴站在楼梯口,双腿打颤,她指着一楼的地板,磕磕绊绊道:“钱、钱磊……”
盛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地毯上被血浸透了一大片,钱磊的尸体躺在客厅,被利刃划开的胸腔空空荡荡。
赵琴惊慌失措的啜泣声和昌明的安慰声混在一起,其中还掺杂着薛启时不时的几句风凉话。
嘈杂的环境中,盛暮却头一次觉得自己脑子无比清明。
以雾柏的实力而言,掏出钱磊的心脏并不需要任何工具辅助,她徒手就可以穿透钱磊的胸腔,而后握住那颗有力的心脏,狠狠拽下。
被利刃划破的胸膛和被手指贯穿的胸膛是不一样的。
这说明什么?
要么说明杀了钱磊的不是雾柏,而是被雾柏控制的沈蕊;要么就是雾柏现在的实力需要利刃辅助,才能剖开钱磊的心。
而这两种可能统统指向同一个结果——
那就是,此时此刻,在这个副本里的雾柏,实力并不是像从前那样恐怖。
是雾柏。
潞华山的雾柏。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夺取了现在雾柏所该有的鬼气!
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盛暮忽然抬头,看向城堡那一面空荡荡的沙发。
另一边,潞华山,脸色有些发白的雾柏筋疲力尽地躺在沙发上。
她手中抛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脑袋,感受到了那道视线,忽然轻轻弯了弯唇角。
“我们聪明的小盛暮,已经发现问题的解决办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