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盛暮所料,晏毓府邸前的看守可谓是十分严密。
明处的大多是晏鸿卓的旧部,即使是深夜,他们仍旧留在府中,看这架势是势必要将晏鸿卓的死因究出个源头来。
而在看不见的暗处,也有着不少杂糅的气息。
应当是晏宜年的人。
晏宜年心思谨慎,两头防。不光软禁自家闺女,还做了双重防备,在晏毓这里也安插了人手。
如墨的夜色下,盛暮看着被浓云笼罩着的府邸。
在她身侧,晏兰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角。她看着前面那个熟悉的府邸,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符纸。
动作落在盛暮眼中,她嘴角扯了扯。
几人接着夜色的笼罩得以藏身,晏兰没什么耐性,看着府邸前来往走动的府兵,拽了拽盛暮的袖子,道:
“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回答她的是另一道声音。
云沧抬手捏了个诀,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晏兰蓦地感觉自己整个人的身子都轻了些。
是那种从有实质幻化成了一道有些虚无的影子,只一幅皮囊在外面撑着,内里填的则全都是轻飘飘的棉花。
空荡荡的感觉从贴在心口的符咒为中心,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晏兰心下一惊。
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实力高,可没想到竟然如此的深不可测。
仅仅是随意掐诀念咒便能达到如此效果,若是她认真起来……
晏兰忽然庆幸,那天没有真的要将盛暮如何。
不然若是这个男人出手,只怕她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连妖丹都不会剩下。
不过,盛暮身边既然有一个这样的人,又为什么要来他们妖族搅弄风云。
晏兰不明白,但此时此刻,她也没心思去深究。
她只眼睁睁地看着云沧下好了阵法,在感受着心口一阵空荡荡的虚无时,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响起:
“你有一炷香的时间。”
话音刚落,晏兰就裹紧了斗篷,三两下便从围墙外翻了进去。
盛暮看着夜空中划过的那一抹乌黑的衣角,感叹道:“真是急性子,晏宜年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狐狸,居然会有这样的女儿。”
阵法需要与符咒相互配合,晏兰在翻越围墙时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她一只手紧紧地捂着符咒,还不忘分几分心神去勘探有没有人发现她的踪迹。
直到双脚都落在地面上,也仍旧未被人察觉后,晏兰的一颗心才慢慢地放回了肚子里。
晏毓的府邸她很是熟悉。
都不需要多加思索,晏兰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晏毓所在的地方。
她推开了一扇门,木门的轴体似乎是有些干涩了,轻轻使了几分力就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屋内点了几盏灯,不亮,只有几缕浅淡的光。
在灯光的另一角,一个人影坐在地上。
他屈着一条腿,随意又懒散地靠坐在墙角,大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黑暗中。
听见木门传来的动静,晏毓抬头。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嘴巴,好半晌才试探性地说了句:
“兰儿?”
日思夜想的人如今落得个如此颓唐的地步,看着晏毓有些苍白的面色,晏兰再也忍不住,连斗篷都来不及取,足尖一点便扑上去抱他。
脖颈被人搂住,怀里猝不及防地塞进来一具温热的躯体。
晏毓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回抱住晏兰。
他的语气有些隐藏不住的欣喜:“兰儿,真的是你?”
晏兰抬头看着晏毓,伸手慢慢地抚过了他的眉毛,她语调哽咽:“是我,是我。”
她神色缱绻,目光在晏毓脸庞留恋:“你这几日,是不是很难熬。怪我,都怪我,我应当早些寻法子过来陪你的,怎能叫你一个人熬这些难过的日子。”
晏毓声音低沉,他抬手,抚着晏兰的头发,轻声道:“都过去了。”
门外,盛暮借着云沧设下的双重禁制,大胆地凑了脑袋往里看去。
边看还不忘边感叹:“好一出伉俪情深。”
萧泽禹也挤了脑袋过来:“是啊,看的我都感动了。”
千言万语也不过化作一个拥抱,更进一步也就是唇瓣轻碰的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明明只是短短几日未见,可两人之间的思念与缠绵,仿佛过了百年不止。
是以,晏兰也从没注意到,那个本应该贴在心口的符纸,早在一阵从门口吹来的微风中,飘飘然地离开了她的外袍。
她只是看着晏毓,轻声道:“你别急,我爹这几日神经紧绷,鸿卓叔得死太突然,他是疑心妖族内部出现了什么叛徒,这才看我看得这样紧。你待我再与他说说好话,过上几日,你我便无需这般谨慎地见面了。”
晏毓看着她认真的脸色,轻轻点了点头。
晏毓屋内没点灯。
漆黑一片中,只有清冷的几缕月光洒下。
晏兰借着稀薄的光,看着心上人的脸。
短短几天,他瘦了,憔悴了,整个人颓丧了不少。
晏兰不敢想这几日他是怎样熬过去的。
纵使是千言万语,晏兰此刻觉得,只怕都无法消解晏毓心中悲痛。
那便让她陪陪他吧,哪怕片刻也是好的。
只是时间过得实在太快。
一炷香不过是一眨眼,晏兰恋恋不舍地看着爱人的眉眼,轻声道:“晏毓,我要走了,若是时间再长,只怕我爹会发现。”
晏毓手还搭在她的腰间,闻言点了点头,身子却半分松开的意思也没有。
谁也不想走。
谁也不想分离。
只约莫三两秒后,晏毓松开了手。
大手转而牵住晏兰,他说:“刚才是翻墙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