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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妖言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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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五,大雪。

永鄭帝登基以来,就没上过早朝。今个儿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屈尊坐到了朝堂上,半抬着眼皮子嚼鹿鞭。

文官上书要他立明王为太子,武官谏言要他出兵,趁萧慎政变夺回东平关,殷玉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坐在龙椅上打起了瞌睡。

朝中官员在心里暗暗骂道:“又是一个有命睡没命活的困死鬼!”

柳夜明见诸位大臣对立太子一事各持己见,争论纷纷,他心想既然陛下不乐意立明王为太子,不如早日诞下皇子,到时候立皇子为太子,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于是,柳夜明出列,和声和气道:“诸位大人消消气。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立后,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后宫安定诸位大人才能心安哪。”

太仆狄大人为了做国丈,这几天为了巴结京中官员,快把家底掏空了!

要论谁收的好处最多,那必然是能言善辩的柳夜明。这个老狐狸,凡事都要插上一嘴,太仆狄大人就算是不指望他说了两好话,也不想听他在里头胡搅蛮缠。

听见柳夜明这么说,他差点感动的老泪纵横,抬手擦了擦汗。

太仆狄大人一转头,见照山白侧脸看着他,吓得浑身一抖。

他拱手示了个礼,瞧着照山白的耳朵不是一般的红,他好心问了句:“中丞大人,你的耳朵怎么了?”

“无妨。”照山白抬手捏了捏,果然烫的厉害。手指摩挲着耳垂上的牙印,微微泛疼,他低头一笑:“狗咬的。”

“……这实在是……不幸哪!”太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什么狗能咬到人的耳朵,除非是这个人心甘情愿。

可中丞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啊!

太仆权当是自己看走了眼,硬着头皮笑了笑,“啪啪”拍了拍自己的嘴,笑道:“失言失言,中丞大人莫要介怀。”

“自然不会。”照山白温柔一笑,“太仆大人多虑了。”

既然照山白都这么说了,太仆也就没多言。

朝堂之上,殷玉打了个响指,撑着两膝坐了起来,不厌烦道:“朕没有立后的打算。”

众臣跪地,齐声道:“立后乃国之大事,请陛下三思。”

“你们送来的女人朕完全没有兴趣。”殷玉换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了二郎腿。

他蹬着玉玺,漫不经心道:“朕看着她们,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谁送进宫的谁领回去,朕可以为她们赐婚,给她们安排住所,以后别送进宫来折磨朕了。”

此话一出,底下心里盘算着通过嫁女儿谋权夺势的大臣的心凉了一半。他们求殷玉收回成命,可殷玉哪是个愿意听他们话的主。

殷玉掏了掏耳朵:“至于狄春香,朕当时娶她是一时兴起,鬼迷心窍。太仆,如果她执意要留在宫里,朕就封她为修宜,入主凤鸣宫。”

太仆跪地谢旨,脸色极其难看,他的家底可真是白掏空了!

他暗暗腹诽道:“这不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吗!若是旁人所做定会被指指点点,可这人是永鄭帝,也就只能认栽了。好在,修宜也是一宫之主,慢慢熬吧。”

“至于明王。”殷玉舔了舔下唇,挑眉道:“朕作为他的皇叔,会亲自管教他。朕会把他养在九华宫,好好地对待他。”

殷玉拍了拍手,张公公呈上了一个锦盒。殷玉打量着诸位大臣,蹙眉思索道:“这么好的东西,该赏给谁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照宴龛的身上。殷玉走下玉阶,将锦盒扔给了照宴龛,笑道:“朕听闻相国断了手筋脚筋,朕觉得赐给你,最合适不过了。”

早些日子照宴龛的手脚便已经请名医医治过,如今已经能正常拿取东西。照宴龛谢过隆恩后,伸手要接。

照山白见殷玉来意不善,他抢先接过锦盒,跪地道:“相国大人行动不便,臣代其接赏,求陛下成全。”

殷玉默许。

照山白接下锦盒,当着众人的面把它打开,定睛一看,里边竟然放着一根手指!

众人大惊失色,跪地不敢言。

“你们怕什么呀?”殷玉看众人心惊胆战,放声笑着,“昨日朕想教明王写字,但是呢,他不愿意让朕教他,还抓伤了朕的胳膊。所以朕觉得应该给他一点小惩罚,于是朕砍了他一根手指。”

众人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哪敢说话。

他们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朝堂之上的这位帝王,残虐无道,实乃现世阎罗!

“陛下真是当机立断,实乃明君啊。”一人着一身玄色官服,从偏殿中走来,边走边系腰带。他双手捧着漆纱笼冠,戴在了头上。

桓秋宁站在殷玉身后,吊儿郎当地行了个礼,“臣实在是嗜睡,来迟了。”

桓秋宁从照山白手中抢过锦盒,冲他单挑一边眉,勾嘴一笑,转身对殷玉道:“陛下,这根手指我喜欢,赏给我呗。”

“朕允了。”殷玉见着桓秋宁,笑意未减,他欣赏着桓秋宁的腰,“朕看百花尽失颜色,唯独见你一枝独秀。过来,坐朕身边,陪朕喝酒。”

“臣遵旨。”桓秋宁扶正了官帽,点头回应。

桓秋宁走了两步,回首一笑,玄色官袍顺着肩骨微微滑落,露出了后颈上的咬痕。

大片白里透红的云朵上有几处不轻不重的咬痕,藏在若隐若现的红印里。可见昨夜之人明明想往狠里咬,却因为疼惜他,只咬破了外边那层皮。

红印、咬痕、伤疤……这些都是夜里寻欢之时,照山白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身上的竹香啊。

桓秋宁拎起微微滑落的官袍,回头看着照山白,视线落在了他的耳垂上。

他的嘴张张合合,没有流出一个音,可照山白却听明白了,隐约还能想象到他带了点报复的语气。看嘴型,桓秋宁在说:“你才是狗。”

照山白摇头,他不想让桓秋宁去殷玉身边,不想让桓秋宁靠近危险。他轻声说:“不要过去。”

这可不是挽留人的眼神。桓秋宁拍了拍心口,让照山白把心沉回去,转身走向了殷玉。

柳夜明瞧着这些人,没瞧出个所以然,他心里明白的是,这位美人可是杜卫送进宫里的。

他冲杜卫挤眉弄眼:这可是朝堂,带着美人饮酒作乐,成何体统!

杜卫敢怒不言,回了柳夜明一个白眼,让他去说。柳夜明也不是个敢出头的人,他悻悻一笑,闭口不言,只能眼看着桓秋宁走上玉阶。

桓秋宁坐在龙椅旁,低头看着锦盒中的手指,断指处已经腐烂,就算是神仙来了,这根指头也接不回去了。更何况,殷玉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帮明王把断指接回去。

桓秋宁思索着,殷玉昨夜说的与他做戏,便是今日在朝堂上让他成为祸国乱世的活靶子,殷玉真正的目的,是要对郑氏动手。

果不其然,殷玉坐在龙椅上,问:“郑坚呢?”

“回陛下的话,”柳夜明立刻道,“御史大人已经在朱雀门外跪了三天三夜!这是他写下的《罪己诏》。”

“《罪己诏》?先皇让他去泸州修筑堤坝,他何罪之有?”殷玉把那份《罪己诏》晾在一边,一眼不看,“朕觉得真正有罪的,明明另有其人。”

朱雀门外,漫天飞雪。

郑坚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他跪在雪地里,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罪己诏》上的字字句句:

“臣郑坚惶恐顿首,谨以肉|体发肤剖白于天,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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