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还是睡得不安稳,她醒来好几次又睡了过去。
余年记得自己好像断断续续地一晚上做了许多梦。至于梦到些什么东西,她一掀被子起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过了几日。
这天夜里,余年咳嗽着醒了。她摸着水壶给自己倒水,润了润嗓子,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她回到了一间熟悉屋子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家。堂前许多人围着一张方桌,桌腿边上是人腿。
一个小姑娘蹲在地上玩,墙上供着一尊小小的观音像。
她的视野一下子变低了,面前只有几条桌子腿,有一个女声在头顶说:“拿给你家……玩。”
手里捧着个小坛子,余年低头往下看,里面黑漆漆的,装了半坛水,有几条扁扁的银色小鱼游动。
坛子放在柴房里,上面还用一片木板盖着。小姑娘时不时就去看一眼。
锅里冒出热气,有谁在切菜,菜板笃笃地响。她拉着对方的衣服,上面递过来一片菜叶。
余年飘在一旁,看着小女孩用小刀把菜叶切得碎碎的,抓起来放到坛子里。
外面水涨得很高,她蹲在门槛上往外面看。
门前像有一条河,水流湍急,浑浊的水面上时不时飘着几截很大的树杈。
忘记看了多久,再低头时,脚边的青石上突然出现一条圆圆胖胖的黑色小鱼,她一把抓起来。这条鱼身上有好看的斑点,肚子上白白的,她忍不住摸了摸。
它身上滑滑的,和泥鳅一样。
差点被它溜走,小手握紧了些。
这是她自己抓到的,和别的鱼都不一样。
她低头小鱼放进坛子里,居然一下子就不见了。她赶紧伸手捞了捞,又把它摸出来。原来还在里面,只是坛子里太暗,刚刚没看见。
有人在喊,小姑娘赶紧把鱼丢回去,跑开了。
她说她要大一点的菜叶。
水上漂浮着绿绿一层,像池塘里布满了浮萍,都看不到底下的鱼。
过了好久,菜叶还没被吃掉。
她挤进人群,拉着那个人的衣角说要换水。
被她磨得没办法,那人从牌桌上下来,周围的人都在笑。
鱼被倒在木盆里,半死不活的,肚子上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听到旁边人问怎么还有条这样的,她说她自己抓的。
“……你去又玩水?”身边的人语气严肃。
“我没我没,我就在门前看着,远远的。” 她赶紧摇头解释。
不知为什么,她很怕身旁的人生气。
“那你怎么抓的?”上面的声音明显不信。
她听出来了,一下子觉得很委屈,带着哭腔说:“我蹲在那儿,它自己跑到我脚边的嘛。”
“我一下,一下就拿起来了。”她看着肚子上破洞的小银鱼,眼泪流了出来,边哭边说。
“春花啊,你快来噻。”前面有人在喊,这名字好熟悉。
“初一的鱼叫条怪鱼咬死了,在这里哭,我不得脱身啊。”
一群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讲话。
“这看着像乌鱼吧?”“我觉得是诶。这鱼好凶的嘞,那个谁谁谁家的不是被咬过吗?”
“这肯定乌鱼咬的咯,这种鱼专门会吃别的鱼。”“鱼塘里最怕这种鱼。”
“乌鱼很补的……”
“不好抓嘞,菜市上都好少见到有卖……”
小姑娘在站在一群大人中间,哭得更大声了。
余年伸手抹了抹眼泪,睁开眼睛。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四五岁前,不知为何住在一位远房姑婆家。有一年涨水,有人给姑婆送了几条小鱼。
后来那些小鱼和那条乌鱼去哪儿了,余年不知道。就如同记忆里的人一样,最后都不见了。
据说姑婆走后,她大病了一场,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不是很健康的人吗?”
健康……吗?怎么会,周围人不是都说她病了很久……余年压下方才自己心里闪过的念头,只当自己的记忆又出了错。
之前也经常这样,明明她印象里姑婆是个颇为年轻的女子,可周围人言语间却仿佛姑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叫她觉得,怪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