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上,却笑人间举子忙。
吴国殿试的时间是三月十五,恰是太子他儿子满月那一天。
而各地会试中榜的举子们会提前半个月进京。
一时间路上全是些文弱书生。
因此姚铮很是苦恼。
倒不是说她看上了哪个人或是哪个人看上了她,主要是随着这群书生进了汉昌,这座城市的不良风气与日俱增。
坐地起价的商人还好说。
另一种“商人”——当街对着那些书生评头论足的政客,实在让人恶心。
“相思子,你说这些人怎么这样呢。”姚铮坐在一家馆子支起的大伞下,看着旁边两个准备去上朝的官员谈天说地。
官员们平常不屑于去这种寒酸的地方,但是穷书生们只能去这种地方。姚铮则是看哪顺眼去哪。
两个穿着红色官服的老头子,正对着另一个喝茶的书生指指点点。
“这个长的漂亮,配我女儿……”
“呸!你也不看看你女儿配得上人家不!”
“你女儿能好到哪去!泼妇一个!”
“就算我闺女不行,我小儿子也是温润如玉仪表堂堂!你家哪个不寒碜人!”
“你说谁呢老倔驴!”
“说的就是你!五个月不洗澡的老泥鳅!”
姚铮看着两个老头掐起来,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呵。”
“……他们可能想巩固自己的势力吧。”相思子也极其无奈地开口,想了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姚铮干脆酒也不喝了,就看着那两个人掐架,一边说:“文人相轻,呵呵呵。要我说,招夫婿还是要找个武人。”
“……武人能把人家姑娘的牙打断。”相思子面无表情地接茬。
然后大理寺的官员就会把武人的腿打断。相思子在心里补充。
“……”姚铮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那也不能当街论人家的外貌。人家又不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相思子也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移向他们讨论的那个书生,半晌才说:“……人家好像也没有不乐意啊。”
“切,”姚铮不屑地换了个姿势,拿起桌上的杯子,“你知道人家乐不乐意啊。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懂不懂。”
这句话显然不是这么用的,但相思子不想再和公主呛声了。她的眼神落在那书生脸上,看了半柱香也没见到人家表情有什么波动。
那两个官员在那掐架,很快引来了更多官员拉架。
一大群官员,穿的花花绿绿的,红的紫的绿的官服绕成一团,很快变成了群殴。
姚铮一壶酒还没喝完,脑袋就险些被飞来的笏板打中。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还有几个高品级官员路过,姚铮干脆拎着酒壶站到了一边。
老板和店员站在一边不敢轻易上去拉架,只能在那干着急。
又一只笏板径直朝着姚铮飞过来,被她伸手接住。
竹制笏板被徒手捏碎,竹子噼噼啪啪的断裂声格外刺耳。
姚铮举起短剑,剑柄换了个方向,朝着店家的铁锅撞了过去。
金属器具轰然作响的声音没让那群官员停下手,反而引来了更大的乱子。
不远处的人群避让开来,为一个人让开道路来。
那人身着银色战袍盔甲,骑着一匹白马,身后跟着十几个装束如出一辙的士兵,都骑着战马。
“你们在干什么。”
为首的人淡然开口。声音清冽动听,是个女子。
花花绿绿的官员们登时依依不舍地分开,好几个人还揪着别人的领子。
“见过大王姬。”更多人只是口头礼貌地答一句,准备等和阳王姬离开继续打。
和阳王姬凉凉扫了他们一眼,只警告一句:“马上就要到上朝的时间了。都赶紧离开。”
官员们挡着眼睛抬头看看日头,估算一下时辰,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拎着衣摆撤离现场了。
“咱们走吧。”姚铮收起剑,觉得应该没事了,转身拉着相思子打算离开。
和阳王姬抬手,两个士兵翻身下马,挡在姚铮面前:“公子留步。”
姚铮微微蹙起眉头,投目看向马上的和阳王姬。
她身量高,与姚锐也差不了几寸,今日又恰巧穿了男装,头发也只是草草扎了起来,看起来确实像个男子。
这种事也不稀奇,在长安天天有人被错认为男子。她也懒得解释。
“还有什么事?”姚铮傲然问和阳王姬。
和阳王姬指指店家的铁锅——上面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坑。
“我手劲有这么大吗?”姚铮压着声音问相思子。
相思子不语,欲哭无泪地看向自己不知被姚铮糟践过多少次的琵琶。
姚铮尴尬地摸摸鼻子,解下荷包,从里头抽出一张银票,丢给不远处的店老板:“赔给你了。能走了吗?”
“姑娘能否阐述事情起因?”和阳王姬冷眼询问。
姚铮翻了个白眼,拉过相思子。
相思子不卑不亢地开口将事情始末阐述了一遍。那书生方才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反正和阳王姬不信一个书生能让一群官员打成一片。
她没什么表情,只挥挥手,让士兵让开道路。
姚铮倒是忽然侧头问相思子:“她是和阳王姬?”
相思子点点头:“银袍白马,十二亲兵,面如冰霜,音如玉裂。是大王姬没错。”
和阳王姬已经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姚铮顾不得和相思子说什么,只随着她向前走了两步,喊道:“王姬留步!”
和阳王姬回过头,毫无波澜地开口询问:“姑娘还有什么事。”
“我听说你也武艺高强,来和我比划比划。”姚铮把短剑抽出来丢给相思子,“给我找个趁手的。”
那把短剑还是天佑节时姚锐丢给她的。姚锐不懂如何鉴别兵器,这把剑到现在没卷刃都得烧柱高香。
相思子一手抱着琵琶,一手接过短剑,领了命令,很快消失。
“……”和阳王姬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姑娘莫听信谣言。我只会领兵,不会打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解释。
吴王为了让女儿追求梦想,干脆给她破格开了调遣地方兵士的权限。
一个城市最多三百人,最多只能用来围剿土匪。
“我不信。”姚铮抱胸看着她,满脸怀疑。
在她的认知里——会领兵就相当于武艺高强。尽管有姚锐领兵作战的事迹珠玉在前,也不妨碍她继续维持错误的认知。
相思子很快带来一杆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