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妈妈一直没回家,我联系不上她。你寄的钱我没用,这两天给您寄回。”
她想了想,在短信的末尾加上两字:
“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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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屋外暴雨滂沱,在车站旁的狭小招待所里,陈清柏一边揉着自己的膝盖——阴雨天,膝盖酸痛得厉害,一边从帆布口袋里拿出一张白纸。
她刚弄好房间的灯,戴着老花镜研究了一会,才把房间的空调打开;暖气迟迟未来,她被冻得难受,狠狠地咳了两声,她知道,她等不了了。
很久没来省会城市的陈清柏,在找今晚的落脚点的尝试里处处碰壁,她一面抱怨着现在的酒店多要用线上预约的方式,一面又不肯让前台工作人员碰她的手机。一路磕磕碰碰,但所幸在车站附近找到了家不需要预约的招待所。
陈清柏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钢笔,查了下墨囊,不多,但足够写完。
“陈书韵......咦,老二的孩子是什么名儿来着......”
陈清柏推了推眼镜,提笔忘字,怎么也想不起来孙子的名字中的某个字,她叹着气,又把手机从包里摸出来,想着看看通讯录上的备注。
“李想。”
屏幕上亮起了李想几小时前发来的短信。
陈清柏点开一看,屏幕上的蓝光照着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哼,不用,不用钱用什么,二十多岁正是急着用钱的年纪......”陈清柏看着那短短的一句话,无端生出些怨气。“不用家里人给的钱,用谁的?难道还要边念着书,边想办法赚钱!”
她越说越气,竟全然忽视了房间里久久未来的暖气;她又想起几小时前见到的许久未见的孙女,刚刚只顾着生她玩游戏的气,现在想想,那丫头在这个年纪,在那间潮湿又阴暗的房子里,竟显得那么瘦、那么可怜。陈清柏心里升起一阵怜悯。
她叹着气,在刚写好的纸张上,将长长的一段话划去,以新的内容代替了被删改的文字:
“我的全部剩余积蓄,约二十万元人民币,全部由我的孙女李想继承。”
陈清柏在那张纸上删删减减,她想着把房子留给要在老家发展的老二家,而那点积蓄,就留给李想吧。李想和她妈妈很像,倔强、固执、喜欢追求那劳什么子的自由,随她去吧,这点钱足够她不至于饿死在这个时代。
陈清柏低头盯着“二十万”,怎么看都不顺眼,“把家里的字画卖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书香世家,存那些斯文东西做什么!”
“二十万”被划掉,取而代之的是“二十七万”。
这张白纸的名字是遗书,落款是:
“陈清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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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白费力气了,没有人想接这个烂摊子。”蜥蜴捡起掉落的果子,走到流浪汉身边,拍了拍他的鞋以示安慰。
流浪汉正拽着落到胸前的礼帽,他把头埋到礼帽里,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树藤倒是没给他面子,挪的挪,走的走,这一块树荫很快就没了踪影。
“原来今天天气这么好啊。”
见没人理会,流浪汉也不再装哭,径直坐到树桩上,他支起一条腿,手撑在膝盖上,抬头望向天空,回应他的是耀眼的阳光,这让他不得不闭上眼。
“把剑收好,要是磕了绊了,你又得花钱去维护了。”蜥蜴爬到树桩中央,熟练地翻出剑鞘把剑收起。
“怎么会这样......她把剑都拔出来了......”流浪汉摩挲着下巴,沉思起来。
“这个两月,头也不回离开的有四个,听完再走的有两个,拔完剑再走的有一个,数据不错,再接再厉。”蜥蜴把剑放到流浪汉身旁,“可能装饰也得换换,现在好像流行简约风,像这种中世纪魔幻风格的剑有点过时了......啊,打我干嘛!”蜥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流浪汉反手弹了个脑瓜弹,“可恶啊......”剑被收走,蜥蜴捂着脑袋流泪。
“这可是理想之剑,岂能随便评论......”流浪汉收好剑,扁着嘴巴嘟囔到。那把剑是流浪汉花了一年时间锻造的,找了个好的铁匠,再大费周章地找了个祝魔师,为了能真正地运用到战场上,他设置还在初始地这样有限的地方,想办法为剑祈福。
要不是出不去,我才不找什么救世主呢,我自己提起剑就开干!
他在心里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但嘴上依旧什么都没说。
“白费我新铺的宝石了,有些可是帕奇石,可名贵了。”流浪汉从树桩上扣下一颗宝石,在手里摩挲了会儿。
“树桩也差不多该换新的了,插了又拔,反反复复的,树桩也旧了。”蜥蜴摸了摸树桩,坐到流浪汉身边。
他们没再说话,抬头看向远方,回应他们的,依旧只有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