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希望我拯救世界?”
李想指了指自己,疑惑地望向满怀期盼地望着自己的流浪汉。流浪汉没有立刻接话,而是顺着散开的树藤,引着李想再走一截路,蜥蜴咬了一口掉落在地上的果子,跟了上来。
这段路,土里埋着厚重的彰显着历史脉络的树根,树根随着他们的步伐在地里隐隐颤动。前路,树根像树林的脉络,在为他们让出明路;带着灵性的动植物们纷纷让开,偌大的森林此刻显示出进入深处的唯一路径;头顶上,繁茂的叶纷纷移动起来,李想抬头,一缕阳光落到自己脚下。
“理想之剑只有满怀希望的少年才能拔出,它已等候多时,来吧,来吧!不要把这个世界交给无聊的大人。”
流浪汉做了个“请”的手势,停在原地,不再前进;蜥蜴抱着原路捡到的果实,正吃得乐呵,一没留神撞倒在李想的小腿上,果子被摔到地上,顺着小路,一溜烟滚到一个硕大的木桩旁才停下。木桩上的纹路称得上是新奇,是李想从未见过的年轮状;横截面上插满了各色的宝石;阳光从树林上空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树桩的最中央——
那里是一把剑,插在树桩的正中央。
“远古的钟声已经敲响,冬眠的野兽正在苏醒,”流浪汉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手风琴,边唱着边给自己的唱词伴奏,没注意踩到了蜥蜴的尾巴,正在打哈欠的蜥蜴哀嚎一声。“勇敢的少年拔出神剑,一把斩破暴政的黑暗!恶魔离开,公主归位,木希大陆的太阳重新升起,升起!哦哦——”流浪汉拉长曲调,琴声配合着,从激扬变得悠长。
李想被光引着走到硕大树桩的正中央,此刻,光只落在剑,和她的身上。流浪汉站在阴影里取下礼帽,满怀期待地望着李想,顺手还塞了个果实到哈切连连的蜥蜴的嘴里。
李想把手伸向那把剑,无关做救世主的幻想或体验游戏的惯性,她只是觉得一切水到渠成,她该去拔那把剑,该去......
她拔出了剑——
流浪汉安静了一瞬,便一边擦着眼一边喃喃自语到救世主真的出现了;藤曼开出五色的花朵,连阳光也很配合地打在剑身上;蜥蜴应景地吆喝了两句。
嗞——
电流声从脑子里划过,李想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像是有一根胡乱绕在一起的线,在此刻被一把拉长,它在一瞬间被绷直,断裂。
李想猛地睁开眼,她看见了外婆——
沉着脸的外婆,和被外婆扯掉的游戏机充电线。
屋外阴风肆起,隐隐有股山雨欲来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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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再一次合上眼时,已经是凌晨了,屋外是狂风暴雨,雨狠狠打在塑料棚上,像极了密集的鼓点,敲在李想的心头。但这些,都远不及外婆的眼神——让她感到痛苦的审视。
外婆拄着拐杖从老家的城郊赶来,又要在雨夜里,不顾阻拦,执意离开。
外婆敲了门,见许久没人应,便自顾自地掏出保留多年的钥匙,打开了李想家的房门。年迈的老人看到的,是二十岁的李想在白日里趴在桌前呼呼大睡,而桌上摆放的是多年前,令她的孩子,也就是李想的妈妈,抛夫弃子,“玩物丧志”的东西。
充电线被扯断的一瞬间,李想从游戏里回过神来,她还在惊呼刚刚的奇妙之旅——她真的进入游戏世界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思考这究竟是新的全息技术,是怎样在只有游戏机的情况下将感受传递给自己的,还是这一切只是自己的梦境带来的错觉,外婆就出现了。
“外婆,你怎么来了......”
李想的声音越来越低。
外婆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了李想一眼,在沉默中,李想想起了童年时代外婆的目光,连带着在一群大人的争吵声中,独属于童年时代的无助一并忆起。
外婆扔下充电线,转身离去。
拐杖声在门边响起,李想如梦初醒。
“外婆,妈妈这两年一直没回来过,外婆......呃,这个天不太好,快下雨了,在这住一晚吧,反正家里只有我......”
“走开!”
李想踉跄着起身,没料到年迈的外婆力气挺大,自己被一把甩开。她站在原地不安的拧了拧自己的衣角,目送外婆杵着拐杖,顺着楼梯,一步步走下去,直到彻底在她的目光里消失。
李想的心像是被一把攥紧,她很想哭,但落泪确实不解决问题。
幸好只是在三楼,外婆只用走三层楼梯就好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直到“咚咚咚”的拐杖声彻底从楼道里消失。
但拐杖声彻底在她的脑海里消失的,是在暴雨降落时。暴雨冲刷塑料雨棚,李想站在阳台上,边整理,边感受雨水冲刷带来的,绽开在耳膜上的冲击。
她回到屋里,游戏机已经完全无法启动了,她重新给机器充上电;手摸向屏幕,点开一看,才发现有未接来电,一条消息和两条未接来电,全来自外婆。
“我有事来你家一趟。陈清柏”
外婆还保留着旧时的书信习惯,在短信的末尾加上自己的名字;屏幕上,时间停留在三小时前。
李想在屏幕上删删减减,纠结了一会,打出一小段话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