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表兄在定罪前与你表嫂和离,那你表嫂没了株连之险,自然没由头入狱。"果冻打了个哈欠,坐得有些乏。"其实依我之见,这事应该你爹去。太保虽是虚职,但名誉至上,他们不敢为难。"
心安勿梦嗤笑,嗓门一抬:"那怎么,我去了他们就敢为难?我奉谁的意去,他们不清楚。"他顿了顿,"我去都是赏他们脸。"
果冻也只是跟着笑笑。元汝曾大力提拔过他父母族亲,此事就算他能看明白其中端倪,也不好多言。
"明日我要把此事平了,让秘书监所有人全须全尾地走出来,这是我爹的意思。"心安勿梦拍他掌心,果冻感受到异物触及,低头一看是一个荷包,里面被票子撑得出形。"到时候你少言语就行,我去说。"
"哎,你干嘛。"果冻想撒手给他塞回去。
"我自己的,跟我爹没关系。"心安勿梦起身准备送客。
"那也不行。"果冻把荷包放他炕上,不想多寒暄,扬扬手:"我回去睡了啊。"
"行,回头找你吃饭啊!"
第二日心安勿梦果然踩着点来了。他身后跟了三五个家侍打扮的,腰间佩刀,身形看着个个都能打,果冻估摸他八成是特意挑的人。
心安勿梦探了半个头进来,笑嘻嘻的。
那狱卒头子认得他,紧忙赔笑道:"给世子请安。这天寒地冻,您有事叫人传一声小人便照做就是了,怎劳您亲自来,快请坐。"
几个小卒极有眼见,即便不认得也知晓是贵客,聚过去帮他落座沏茶。
地上跪了秘书监一群人,个个垂首默声。皮皮虾官位最小,跪在靠边的位置,恰巧挨着门口的椅子。身上的鞭伤令他吃痛,残破的麻布袖攥在手里,毛边掀起,上面血迹斑斑。
他跪在地上,视线低沉。一袭锦缎衣摆从他眼前飘过,用金丝纹着腾云案,步伐轻巧,方才凶神恶煞的狱卒见了这衣摆的主人都纷纷成了鳖孙。
他跪得太低,望不清这全貌,只能看得到来者的鞋跟。
心安勿梦没吭声,冲身后几个提刀的一扬手,那几人便也上前来。狱卒头肥胖圆润,那几个提刀侍卫的模样看着像下一秒能给他掐出油似的。
"这几个弟兄是陪我巡查的。"
"哎,原来是兄弟,都请坐——"狱卒见他明着打算让这几人进屋守着,也别无他法,只好赔笑一并招待。他收了元氏的好处,眼下平充王家来要人纯属是他就夹在了里头,于是主动点破,也算先买他个好:"世子,我们这今日恰巧有个案子在审,您慧眼识珠,要不帮我们指点一二?"
心安勿梦依旧笑眯眯,说道:"我听说了,是有关史籍的事。"
那狱卒头赔笑点头。
"史籍有不完美之处,及时修正便是。圣上一向款待百官,审查史籍细心是为求记史准确,你们可别误解了圣意。"
"哎,那是自然。小的只是奉圣上命负责审查,若是……"
"何时审完啊?"心安勿梦喝茶,没看他。
“唉,还得有些时日。原本该审的史籍一事是解决了,可小的们查办秘书监众官的信件时竟还查到另一起……私盐偷贩案,就在秘书监左丞的家中。”
心安勿梦噎了一口,半天才反应过来。合着这群人挂羊头卖狗肉,打着查史籍的由头暗查私盐案。
这下难办了,私盐案他压根没听说,是真是假也不知。他看向眼睛眯得分不清是睁着还是闭上了的果冻,眼神询问:你听说过这事吗?
果冻垂眸微微点头。心安勿梦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
果冻面露难色,一皱眉,我哪知道这事跟你家的人还有关系啊。
心安勿梦低头看地上的人,正好和皮皮虾四目相对。
他才发现这群人里居然跪了个年纪如此小的。方才都跪身俯首时看不见脸,这是他头一次看清皮皮虾的模样,估摸着也就十四五岁。
皮皮虾也看清了他。但他没敢多看,迅速低下头去。
"你是谁家的。"心安勿梦俯视着问道。
这么小就入仕的多半是世族托举上来的,但心安勿梦并未听说秘书监还有什么大世族的人物存在。
"我?"皮皮虾缓缓抬头,小声答:"小人出身农户,父母皆为农民……"
心安勿梦有些吃惊:"那你是考进来的?"
彼时各地方春秋季专设选官驻使,择良才德上品者举荐为官。虽然都是考试选人,但试卷并不弥封,考官也皆为世家大族出身,录取者实则还是被大族独揽。
他若是农户考上来的那可是颇有能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