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官驿。
烛火摇曳,映照在白珩玄色衣衫上,袖口的金线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他腰间挂着一块令牌,目光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卷宗,神情冷峻而沉静。
“大人,明日便可进城了。”
“嗯。”白珩淡淡应了一声,声音清冽悦耳,却带着淡漠的疏离。
白珩放下手中的卷宗,踱步缓缓走到窗边,望向青州城的方向。
“寒江,这附近可有寺庙?”白珩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寒江一愣,思索片刻后答道:“听说青州城外二十里处有一座青城寺,大人可是要去?”
白珩看向外面那漆黑的没有一点月光的天际,眼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闪烁,“明天先去青城寺。”
……
子时的义庄笼罩在惨白月光下,纸钱被夜风卷起,黏在斑驳棺木上簌簌作响仿佛无声的哀嚎。
谢蕴白日里问掌柜的义庄可还有之前新娘的尸首,掌柜的说有些新娘的家里人觉得晦气就不愿意再将人抬回重新下葬了,直接停放在义庄了。
谢蕴与顾言蹊踏入义庄,阴森的寒气扑面而来。
顾言蹊侧目看向谢蕴,见她神色如常,毫无惧色,不由得轻笑一声:“谢阁主竟无一丝惧怕。”
谢蕴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问心无愧,自然不怕。”
顾言蹊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阁主还真是心眼小得跟针一样。”
谢蕴也没再和他搭话,她只知道若有机会,定要让这人永远闭嘴。
推开义庄的门前,谢蕴忽然停下脚步,从袖中摸出三枚铜钱,朝空中抛去。然而,铜钱还未落下,便被顾言蹊伸手截住。
“谢阁主还是不要如此迷信的好。”他语气虽然冷冷的却带有几分轻佻。
谢蕴伸出手,语气平静:“还请顾大人将东西还我。”
顾言蹊把玩着手中的铜钱,淡淡道:“阁主难道不应该比我更知道事之成否,在人为谋,而非天命所宥。”
自知是说不过他的,懒得与他多费口舌之争。
谢蕴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径直推开停放尸体的门。她细细搜寻,最终在一具较新的棺椁前停下。
“搭把手。”她低声说道。
顾言蹊上前,单手一掀,棺盖应声而开。
棺内的尸体已经有些微微发臭,谢蕴指尖掠过棺椁边缘的暗红色抓痕,尸首脖颈处的淤紫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青。
谢蕴抬头看向顾言蹊,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顾大人有何高见?”
顾言蹊眸子眯了眯,“高见倒是谈不上,只是阁主难道没发现他脖颈处有一红点?”
许是尸体存放太久的缘故,身上的尸斑将红点遮盖了过去,若不是低头细细查看根本难以发觉。顾言蹊站的这么远都能看见,看来目力非同一般。
谢蕴伸手向红点处摸去,发现竟然有些硬硬的,似有异物一般。
她拔出腰间的短匕,在红点处划开一道小口,将里面的东西挖了出来。
是一只死去的虫子。
“这是什么?”
谢蕴看谢蕴皱眉看向顾言蹊。
顾言蹊看了一眼,淡淡道:“应当是一种蛊虫。”
“那你可知这是什么蛊虫。”谢蕴追问。
顾言蹊摇头,“分辨不出来。”
谢蕴忽而轻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还以为顾大人对这种东西研究颇深呢。”
顾言蹊也不恼,语气淡然:“不知道其他尸体上是否也有此物,明日还需细细查验一番。”
谢蕴收起短匕,目光再次落在棺椁中的尸体上,心中隐隐觉得,这“鬼新娘”案恐怕远不止表面这般简单,这背后有着一双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
青城寺。
寺庙里有很多前来上香火的人。
香烟缭绕,白珩孤身立在佛像前。鎏金佛像垂目含笑,莲花座下跪满虔诚香客,唯有他如青松般笔直,任炉中的香燃作灰烬,也未像旁边的人一般叩首祈愿。
“阿弥陀佛。”寺里的住持携着檀香佛珠缓缓走到白珩面前行礼,“施主久立佛前,眉间却结愁云,可是心有千千结?”
白珩的眼里复杂的情绪闪过,抬头望着佛掌上那抹被香火熏黑的慈悲纹路,喉结微微滚动:“心中有愧。”
“既如此,施主不妨点一盏长明灯为心中所牵挂之人祈求。”住持指向佛龛旁灯海,千百盏琉璃灯在经幡掩映间明灭。
白珩看向一旁那一排排的长明灯,情不自禁苦笑,眼中竟流露出些许的失落摇了摇头,“这灯......”他抬手抚过一盏刻着“辛卯年冬”的旧灯,指尖沾染了些陈年灯油,“我已点了十年又三个月。”
住持捻动佛珠的手顿了顿。檐角铜铃忽被秋风撞响,惊起檐下一串诵经声。住持看着白珩随和的笑了笑了,“世间万般皆有定数。三千世界,因果如织,因缘际会,自有其机缘,不必心急。”
白珩最终仍取过一盏新灯。
住持说完后便离开了,白珩站在原地看着佛像那慈善的眼睛,最终像是还抱有什么期待一般点燃了一盏长明灯。火折子“嚓”地亮起时,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夏日的夜晚,小五那双噙着泪花的眼,和最后那失望的表情。
风吹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灯上写了一行小字:
清风明月常伴,唯愿吾妹安康。
跨出寺门时,秋风卷着残香扑在脸上。寒江看着白珩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无悲无喜的表情,内心忍不住唏嘘感叹。
“走吧。”白珩的声音分辨不出情绪。
暮鼓声中,寒江终是忍不住开口:“大人每至一寺必点长明灯,令妹若是知晓......”
“她不会知晓了。”白珩突然打断,玄色官服被夕阳镀上金边,却暖不透声音里的寒意,“是我亲手将她抛下的。”
……
谢蕴一袭灰布道袍,手持罗盘,缓步踏入青州首富苏家。
她捋了捋那撇假胡子,故作高深地掐指一算,声音低沉而神秘:“我行路至此,夜观天象,察觉此宅阴气颇重。敢问贵府近日可有人冤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