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上垒了。”
星出星流用千早瞬平不能理解的轻松语气说到。
趁着暂停,蓝发少年扒下护腿板,摘掉护肘、打击手套,连同球棒一起交给挂着虚汗小跑过来的顾问老师,动作间一派放松,像是不在意自己刚才差点被触身球中伤的事情。
可怜社团顾问老师缺乏棒球经验,面对这种情况除了表达干巴巴的担忧,也拿不准是让星出继续留在场上还是让其他选手代跑。
将星出摸手臂的隐蔽动作纳入眼中,千早瞬平拧眉。
多亏前几天由棒球话题带来的密切交流,他掌握了读星出表情的技能,所以千早知道星出的侥幸愉快战胜了触身球的切实痛苦,人轻轻倒吸凉气的时候嘴角都翘起来了。
“你刚才——”
星出星流故意不躲开触身球?!
好可怕这人。
千早瞬平不可思议,他接触到星出星流的眼神后咽下已经成为事实的推测,随后探身朝休息区挥挥手表示星出并无大碍。
撑着休息区隔板的藤堂、山田和要正往这边看,三人面上挂着不同程度的担心和焦急,见状分别松了一口气/庆幸地/大喘气地坐回原位。
千早再转回来,被队友们记挂的对象正腆着讨好的笑容,秀气的面庞上浮现后知后觉的心虚。本来因为身高差千早得抬头看他,现在星流在气势上无限地缩减,搅着双手在千早面前站如鹌鹑。
“好痛哦……我下次不会了。”星流讪笑到。
为了上垒忽视受伤的风险——这样的保送有什么好高兴的,胆大妄为,真是强悍的脸皮。
千早不吃这一套,似笑非笑刺他一句:“还好二棒不是藤堂同学。”
要不然被藤堂知道星出接触身球还乐得上垒,现在修正错误观念的物理手段都该施展到第三轮了……说真的,比赛下来拜托藤堂同学“问候”下这个笨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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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手指二棒,二垒手,千早瞬平。
千早是左右开弓型打者,垒上有人的情况下,他选择了打击率稍高的右打。
站上打击区时,红眸中审视意味的眼神透过平光镜从本垒板后方划到投手丘之上,虽未酿成事故,但开局不顺仍让这对投捕心有戚戚,面色不佳。
右投手对一垒盯防不便,却能很好压制右打者。在帝德一年级队伍担任先发表明本身素质不错……第一局,先看看投手的球怎么样。
引棒动作前,千早瞬平瞥了眼踩在垒包上的星出星流,对方的侧脸显得木木的,似乎无暇给出或回应暗号——上垒方式出乎意料,既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选四坏球,也不是备受期待的安打能力爆发,星出本人估计都没有缓过劲来,可以理解。
千早瞬平没有再看一垒方向,他举起球棒时轻缓地呼气,八风不动,将注意力集中到即将到来的投打对决中。但他的心里,开始默默回转赛前商量暗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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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来说是千早先提议的,设定执行打带跑和盗垒的暗号,适用于星出上垒、而他顺利接在星出后面上场打击的所有场合。
千早瞬平对于小手指棒球部仍有疑虑,或者说他其实到走出预备打击区为止,都没有作为某个队伍的成员的意识。千早也不打算当即纠正,喜欢打棒球是一回事,选择和谁一起打棒球就是另一回事了。
并不是说非要为了幼稚的认可而经历共同热斗,用感动的拥抱作结,而是人际关系的变化其实是一种量变达到质变的积累,对彼此了解不深时,距离感必不可少。
再说凭自身实力单打独斗、创造局势,意外符合这支实力参差不齐、各自性格鲜明的队伍风格。
在看似不太靠谱实际体验又很神奇的队伍里找出一个能配合自己步调的家伙,有点困难,但某人的特殊状态弥补了这一点——失忆版本的星出星流和从前的精英形象判若两人,用藤堂的话来说就是“你是好糊弄的笨蛋吗?!”
——说这话的时候笨蛋正捧着他们组的家政课作品吃出了不忍直视的幸福表情。
至少千早瞬平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从星出那里听到“千早,我们怎么样才能赢呢?”。
这句话实在是……唉。
千早瞬平推推眼镜,最终心平气和地回答:“那就多拿分吧。”
如果只是和同届的队伍打打,不出意外清峰叶流火是核心出装,零封对手不是空想。
棒球不得分就赢不了,投手再强也只能让队伍“不输”,早说了撬动胜负的关键在打线。
对于现在打击力严重缺失的星出星流来说,打不出去就得在别的方面下功夫。
“四坏保送也好,短打出去硬拼脚力拿safe也好,只要上垒,就是该发挥跑者价值的时候。积极推进,回到本垒,这就是一分。”
千早对上蓝发少年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略微停顿两秒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他的支招颇具个人风格,“回本垒之前,你有至少两次机会干扰守备,给打者创造机会——”
“盗垒,能做到的话,得分几率就会上升。”
千早瞬平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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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预备接球姿势的帝德一垒手,国都英一郎,睁着深邃黝黑的眼睛密切注视,甚至可以说是严防死守一垒跑者。
自关东联盟下青少棒队出身的选手没有不了解星出星流垒上破坏力的,就帝德一年级出战的队伍配置来说,国都没有把握让第一打席就上垒的星出空手而归。
被同届选手忌惮,被自己视为追逐目标的对象就在身前,不过三步距离。此情此景下,国都有太多太多问题想问出口,比如星出前段时间住院的经历,星出是怎么看待他就读帝德的事情,星出是否会考虑转学……
但有个奇妙的瞬间,也许是国都英一郎的幻视、或者不是:跑者深蓝近黑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了过来。
虽然很快地收了回去,可熟悉的审视般的眼神,将国都拉回了一年前的八王子市民球场,并在黑发少年心中发动了一场严苛的检阅,让国都英一郎开始考虑在问出那些问题之前,他个人长进了多少,是否真的像见到星出时说的那样“有挑战的资格”。
阻拦国都开口的,是自己为对方赋予的、顶级选手身上具备的理所应当的高傲。意识到这点的一垒手备受震动,继而暗自发誓,一定要通过这场难得的机会证明自己,用实力来说话。
国都英一郎最终没有与星出星流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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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德投手在投球前猛回头两次,未能如愿抓到跑者的破绽——星出星流一只脚踩住垒包,站桩似的停在一垒处,纹丝不动。倒是投手每次头转过来如临大敌的表情,让星流很是郁闷。
受到超乎想象的“重视”,让星出星流对曾经的自己是个什么形象有了些底……他很讨人嫌吗?!明晃晃的不友善态度恨不得把他当场格杀一样!
冷静点……好不容易上垒,下一打席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要谨慎。
星出星流深呼吸,闭住眼睛再睁开。根据笔记本上的tips,他需要保持平静的表象,给队友信心以及掩饰自己的行动意图。
因此在帝德守备逐渐诡异的眼神中,从千早缠斗到三振下场,星出都没有把脚从垒包上移开。
于是一出局一垒有人的场合,迎来了小手指第三棒,游击手,藤堂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