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这里,有位‘特殊’的病人要请您出手一治。”
特殊……么?
难道是身份特殊、难以启齿?
不对,就算是放在前朝,公主养面首之事也不足为奇。更何况对方被砍上这一刀的原因实在是扑朔迷离,两人未必是那种关系……
一定是自己漏了什么。
思绪千回百转,她笑着冲玉簪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公主交代过在下,需要为这位姑娘好生检查一番。”
“陈太医果然是位心细之人,那玉簪便不打扰了。”
她嘴上说着夸赞的话,却怒火中烧。
大概是口是心非的模样过于明显,陈太医默默扭过头,与一脸无措的少女面面相觑。
忽地,他脑海中灵光一现——
她刚刚提到了药瓶!
如果自己的推断没有错,公主应该是在得知药粉的异常后刺伤了眼前的少女。所以,药瓶的主人,应当就是他!
但既然已经确定对方存了害她的心思,为何还要求自己出手医治呢?
“果然漏了一处。”太医看向少女,做出为难的样子,“只不过,这伤口恐怕需要脱下袍子才能包扎,还请稍稍回避一。”
玉簪道了声失陪,退至门口。
“姑娘身上,可有什么陈年旧伤?”尽管殿内没有外人,她依旧压低了声音,“那瓶东西……”
“我没想过要害她!”温疏桐急切又小声地打断了对方,面颊通红。
“公主若是不信你,早就将下官遣送回太医院了。”她不打算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旧伤久久不愈,未能及时上药只是原因之一……最坏的情况,便是身体机能出了问题。下官会替姑娘瞒着的。”
似乎在估量对方的可信度,良久的对视后,温疏桐败下阵来,松了口。
“难怪,难怪……”
方才诊脉时触及的脉象如风中残烛,分明是经年累月的毒症。
她瞥见少女腕间淡青的血管,忽然明白长公主为何要借包扎之名召她前来——药瓶磕在几案的脆响犹在耳畔,那哪里是责难,分明是……
“怎么了?”
“你中毒已久,若是发现得不及时,恐怕……”抬起诊脉的双指,太医的眸光里闪动着不忍,“一直没有察觉到么?”
少女沉默不语,无言的悲伤在身上蔓延。
“罢了,多说无益。”太医开好方子,塞到她手里,“明日找个时间、避开人,把它交给公主——接下来的事,她自会安排。”
公主?
温疏桐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腕——刚把完脉,苍白的皮肤还泛着红,和之前被公主抢夺瓷瓶后一模一样。
“咳咳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咳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见对方就要起身,温疏桐连忙问出心底的疑惑:“陈太医,所以这道伤口……”
“兴许是公主有意为之,好让下官把医案糊弄过去。”作为太医院的老人,她自然见过大风大浪,“今日之事,只需你知我知。往后休要再提。”
“臣女明白了。”
温疏桐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秋风中枝头的最后一片黄叶:太天真了,原来国师自始至终就没想放过自己。而对自己堪称有救命之恩的公主……却已无颜面对。
阖上眼睛,晶莹剔透的泪无声落下。
真是讽刺。
起身时,温疏桐晃了晃,月白裙裾扫过满地凌乱的纱布。
她望着医师与玉簪的背影融进夜色,朱漆描金的殿门缓缓闭合,将满室的血腥药香都锁在死寂的偏殿。
*
一室沉寂,只留红烛摇曳,为清冷的大殿凭添了几分生气。
“吱呀——”
门轴轻转,风送来不同寻常的声音,是有人从偏殿出来了。
随着清脆的击掌声,玄色劲装的暗卫如鸦羽般落下,带起的气流卷动帷帐,如暗夜的幽灵。
他单膝点地的姿势带着利落,骨节分明的手撑着冰冷的地面:“公主。”
“嗯。”乔妤转过身,背着月光,让人看不清神情。
这是在遇刺后,成德帝特意给自己安排的暗卫,他的武功与探查能力皆是数一数二,在寻找温疏桐的过程中,其作用可谓不小。
如今,他已然成为乔妤手中的利剑。
“跟上他们。”
凝着霜雪的嗓音落下,女孩冷静地下达命令,“回太医院的路上,若有人疑似行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