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是这本毫不起眼的书籍,让失传已久的机关鸟再度悄然问世。
竹制品向来轻薄,机关鸟扇动翅膀时的声音与信鸽相比可以忽略不计,而振翅速度更是可以提高数倍。但由于制作难度高,无法实现大量生产。因此,自它从义父手中诞生以来,就一直应用于紧急情报的传递工作。
正思量间,机关鸟盘旋着落下,顾不得再遮挡阳光,少年强忍着眼球的酸痛接住了它。
修长如玉的手指在竹鹊翼下的凸起点了几下,“咔哒”一声,腹部窄窄的细口处,洁白宣纸落入掌心。
经过改进,这种新型机关鸟对信件的保密程度也有了大大的提高——一旦没有按照指定顺序按下凸起,宣纸会立即在其体内被绞成碎片。因此,即使信件被半路拦截,也不必担心内容泄密。
“萧焕游生死不明,疑似遇害……”展开密信,他喃喃着念出其上的文字,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鸟雀的大合唱也在这时达到高潮。清脆的啼鸣声击打着耳膜,震得他头脑发昏,一夜未眠的疲惫感突然缠上来,竟有了股晕眩的感觉。
攥着信,少年跌跌撞撞地往回跑。低矮灌木丛伸出枝丫,坏心眼地阻碍着他的行动。才卷好的袖口又纷纷滑落,湿答答地贴着肌肤,狼狈不堪。
“急报!”
*
“‘二殿下遭刺客袭击,身受重伤。如今亟待静养,谢绝见客……’。”乔妤看着眼前神色阴郁的女人,语气平静,“关于封锁二哥寝殿的缘由,父皇已经说得足够清楚。德妃娘娘若有意见,应该去御书房理论才是。”
“焕游是为找你才受的伤。如今他生死不明,你竟没有一点同情心?”
“正是因为察觉出不对劲,才特地避开众人去天牢审问;只是没想到,二哥竟执意跟来,惨遭毒手……”
“萧妤你闭嘴!”女人的眼中是骇人而极端的情绪,仿佛有一头野兽即将挣脱牢笼,“你对焕游怀恨在心,早就想杀了他,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对不对?”
她冷笑一声,“真是贵妃培养出的好女儿,这张伪善的面孔撒起谎来同她一般无二。”
“二哥从未加害于我,我又为何要恨他?”面对咄咄逼人的质问,乔妤依旧好脾气地耐心解释。
忽地,她一拍脑袋,“话说回来,德妃娘娘似乎还不知道这事……”
在对方凶兽般狠毒的目光里,乔妤泰然吩咐宫女搬出先前萧怀瑾送来的鸡血石。
“这原本是国师送给太子殿下的生辰礼,不过现在被雕刻成了珊瑚的样子,送到毓秀宫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讽刺焕游送的东西上不得台面?”德妃一顿,嘴角忽地勾起,惊觉于自己似乎抓到了重点,“还是说,你在变相承认,这是加害于他的原因之一?”
乔妤摇头否认:“雕刻师傅是二哥推荐的,若没有他,我恐怕收不到这件礼物。”
“嘁,”女人眉头拧起,目光中的不耐几乎要化为骇人火焰,“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德妃娘娘如此急迫,那便不卖关子——”绯色广袖拂过石块,少女颔首浅笑,“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后,我的嗅觉便比寻常人灵敏许多,所以难免发觉了这块石头散发出的异香。”
乔妤鬓间珠翠轻晃,叮当作响,这幅悠然自得的模样更显得面前无理取闹的女人滑稽可笑了。
心脏忽地重重跳了两下,德妃不妙的预感愈发真切。
“得到父皇授意后,太医院专门派人从底座表层刮了一些石屑——石头之所以会散发香味,是因为它曾被药汤浸泡过。当然,由于水不会渗入石头内部,浸泡是在雕刻完成后进行的。”
“药汤来源于民间偏方。”她故意吊人胃口般停顿,随后意味深长的咦了声,“作用是让beta进一步分化为omega呢……”
“你休要信口胡言!本宫出生市井,从未听说过这等方子。”
“偏方是在娘娘进宫后才发明的。如今,您的娘家在民间颇被人艳羡,自然会有人竞相效仿,想要为子女谋个好归宿。”
乔妤尽心尽责地还原细节,生怕对方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为了让女儿高嫁,有些人家会让她们从八岁时开始服用药汤;另外一些则是在分化后服用来‘补救’——毕竟,方子里用到的药材不便宜,每年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说起来,这事儿倒暂且没同大哥提起,毕竟对本宫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最近正值多事之秋,也许有必要……”
“你在威胁本宫?”德妃压抑着喉咙里的怒音,如囚笼困兽,眼眶因愤怒而泛红。
“怎么会呢。”乔妤耸了耸肩,漂亮的桃花眼注视着对方,无辜几乎要从眸中溢出,“只是想提醒娘娘,也许二哥并不像表面上这般简单,还需留个心眼才是。”
“你!”
女人红唇微启,急促地呼吸着,脸色是连胭脂都盖不住的难看。鬓间珠钗的投影映在石面上,随她剧烈的喘息扭曲成吐信的毒蛇。
少女忽然轻笑,腕间白玉镯磕在鸡血石上发出清响,竟衬得那红愈发妖艳:
既然德妃试图通过子嗣获得成德帝信赖、争夺后宫大权,那么……
“娘娘大可放心。”乔妤做出安慰对方的模样,微微上挑的眉间流露出不经意的惋惜,“为以防万一,父皇在不久前便开始监视他了。”
仿佛有暴雨倾泻而下,嚣张的火焰在瞬间被扑灭,只留下几屡扭扭捏捏的青烟。德妃铁青着脸,眸光微闪,似乎在衡量是否要把对话继续下去。
“唔……娘娘脸色不好,应当多休息才是。”
看出她心生退意,乔妤歪了歪脑袋,顺水推舟下达逐客令。
“玉簪,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