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神色微沉:“此话怎讲?”
李长曳缓缓道:“魏才人,并非被害,而是自尽。并且亲手布下了自己的死亡现场。”
“她故意打开窗户,制造出有人潜入杀人的假象。但永宁宫僻静寒凉,她却在屋内点燃火炉,焚香熏屋,是为了模糊真正的死亡时辰。这便是第一个疑点的答案。”
皇帝没有出声,似乎在消化她的推论。
李长曳继续道:“第二个疑点,魏娘娘宫中的那根麻绳。臣验尸时,发现她颈部伤痕内残留着麻绳的细微纤维,这足以证明,她确实死于这根麻绳。”
她顿了顿:“然而,那根绳索是个死结。”
李长曳直视皇帝:“若真是凶手所为,他不可能用死结,试问,一个松松垮垮的麻绳,是要如何才能勒死一个人呢?这说明,这根绳索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吊死自己的。”
李长曳接着道:“所以,第三个疑问的答案就是,魏娘娘并非被人勒死,而是自己选择了悬吊自尽。所以只有脖子前方有明显的伤痕,而后方的伤痕非常浅。”
殿内一片安静,唯有烛火轻微跳动。
王监丞终于开口,眉头紧锁:“可你方才不是说,你进入永宁宫时,魏娘娘的尸身,是横躺在床上的?”
李长曳眼神微敛,缓缓道:“正是如此,这也是臣一开始落入局中的原因。”
她停顿了一瞬,随后屈膝跪地,肃然道:“臣叩请陛下,宣永宁宫的扶春姑娘前来。”
殿内气压沉沉,皇帝盯着李长曳,目光沉沉深不见底,片刻后,他微微抬手:“宣。”
不多时,扶春匆匆而来,在御案前跪下,声音微颤:“奴婢扶春,叩见陛下,愿陛下万福金安。”
李长曳问道:“扶春,你最后一次见你家娘娘是什么时候?再描述一遍,你发现她尸身时的情景。”
扶春低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日酉时奴婢最后一次看到娘娘,至戌时入殿,便见殿内窗户大开,寒风灌入,娘娘仰卧在床,颈上缠着一根麻绳,已然身死。”
李长曳点点头,接着问道:“你说,你一进门,就发现娘娘躺在床上?”
扶春嗓音轻颤:“是。”
李长曳目光幽深,语气平缓,却透着锋利的锋芒:“扶春,你在撒谎。”
扶春猛地抬头,脸色一瞬间煞白:“奴婢没有!”
李长曳站直身子,目光牢牢锁住扶春:“我是在快到亥时赶到永宁宫的,那时魏才人的尸身才刚刚出现尸斑。她确实点燃了火炉,想借此升温,让人误以为她死得更早,可惜,她忽略了一点。”
她微微顿了顿,语气笃定:“永宁宫本就地势偏僻,常年不见阳光,即便炉火烧得再旺,也不过勉强维持了与寻常宫殿相近的温度。而一旦火炉熄灭,寒气回流,尸体降温速度远超她的预期。”
她顿了一下,语气笃定:“所以,魏娘娘的死亡时间,远比你所言的更晚。那你为何要咬死酉时?是不是,那个时间段,有人在皇城内!”
扶春的身子猛然一颤,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瘫坐在地,泪如雨下。
“陛下,陛下,娘娘是个好人啊,可您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曾来看她!”
她哭得几乎气息不稳,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凄楚。
皇帝神色未变,手指轻轻敲着御案,眸色深沉如渊。
李长曳没有劝阻扶春的哭泣,而是耐心等她冷静下来,才缓缓开口:“魏娘娘若真是自尽,为何要设下这样一个局?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又想要指向谁?”
扶春哭得肩膀颤抖,哽咽着道:“娘娘确实是悬梁自尽的。但她死前交代我们,要将她的尸身放下,摆在床上,还命我们……”
她的话音忽然顿住,咬紧了嘴唇。
李长曳目光微沉,声音平稳:“她让你们说,是某个人害死了她,对吗?”
扶春死死抿唇,不发一语。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缓缓抬眼,目光冷冽,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开口道:“是谁?”
扶春浑身颤抖,久久不语。
李长曳深吸一口气:“扶春,魏才人死前做了这么多安排,不是为了陷害,而是为了让真相浮出水面。你若是执意不说,她的死,便会彻底沦为无声的冤魂。”
她顿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着扶春:“你愿意让她白白死去吗?”
扶春浑身一震,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终是颤着声音开口:“娘娘,娘娘让我们说,是二皇子。”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