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二皇子失势,朝中原本支持他的势力会自然而然地靠向三皇子。可现在,二皇子身后的定国公府不仅安然无恙,甚至加封太傅,稳坐朝堂。皇上既没有让他们彻底倒下,也没有让他们保持中立,而是直接让他们的权力受制于皇权之下。
如此一来,就算二皇子倒了,三皇子自然也没有机会借势崛起。
定国公府既保得了全身,便再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效忠于皇上。就这样,朝堂局势,被皇帝亲手钳制。
现在,谁也看不清皇帝究竟偏向何方。
朝堂之上,再无人敢站边。既无二皇子,也无三皇子,唯一的选择,便是皇帝。
这,才是皇帝的真正意图。
德贵妃低下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李长曳此时才终于明白,怪不得皇帝让她在宫内四处走动,让她介入此案,甚至不曾因那封假冒她的奏折震怒。原来,从头到尾,这都不过是一场局。
德贵妃起身,缓步退下,走过李长曳身旁时,脚步微微一顿,似是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
李长曳抿紧嘴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皇帝目送德贵妃离去,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王公公却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魏才人永宁宫的宫人们,该如何处置?”
皇帝垂下眼,似是随意地思索了一瞬。他本未将那些宫人放在心上,但王公公提及此事,他便顺势应道:“不必留了。”
李长曳心头一紧,猛然抬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陛下。”
她的脑海里蓦然闪过芝禾的脸,和剩下几个无辜的宫女的脸。
李长曳咬紧牙关,终是开口道:“陛下,永宁宫的宫人皆是无辜之人,其中不少人甚至对此事一无所知,臣恳请陛下开恩。”
皇帝听着她的声音,他突然想起,多年之前,同样的一个身影也是跪在这里,说的同样的话。
“这个时候,倒知道替他们求情了?”皇帝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李长曳察觉到一丝异样,还未来得及开口,皇帝已然继续说道:“你以为,若非她们四处传言,你那封奏折的事,会这么快传遍宫中?”
李长曳沉声道:“奏折一事,臣自会查清,只求陛下饶她们性命。”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镇定,可话音刚落,皇帝忽然轻笑了一声。
“李长曳。”
他轻声唤了她的名字,声音极低,却带着一丝从未见过的诡异。
“性命?朕何时说过,要杀他们了?”
他目光落在李长曳身上:“在你们心里,朕就是这么一个草菅人命之人吗?朕要做什么,说什么,你真的知道?”
李长曳蓦然心头一跳。她察觉到皇帝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可她还来不及细想,下一瞬,皇帝竟带着几分不耐大声说道:
“你以为,朕要对那些人做什么?”
“你以为,这封奏折若是真的传遍朝堂,你会有什么后果?”
李长曳愣了一下。
皇帝的声音更大了些:
“你可知,我……”
话音未落,皇帝猛地顿住。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李长曳愣住。她看着皇帝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这一刻,他并不是在看着她,而是透过她,看向某个根本不属于此刻的人。
她心头一跳,不敢细想,只低声道:“陛下,我是李长曳。”
这一句话落下,殿内安静了一瞬。
皇帝的眼神微微一震,片刻后,他闭上眼睛,像是终于从某种情绪里抽离出来。
再睁眼时,目光已恢复平静,甚至带着些许淡漠:“罢了。”
“宫人之事,朕允了。”
李长曳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皇帝淡淡补充了一句。
“至于你,”
他看着李长曳,缓缓道:“即日起,禁足于宫中,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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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京城内的一处民宅。
烛火摇曳,边紫君正借着点烛光剪红色纸人。
魏才人曾经告诉过她,这种红色纸人,是活人的替身,也是怨魂的凭依。
边紫君也不知这些东西究竟有没有用,但她仍旧剪着,一刻不停。她心想:多剪几个,一会儿给魏才人多烧几个,怨魂积攒得多了,总能找到该找的人,总能替魏才人讨回公道。
纸人堆得越来越高,边紫君正要再落下一刀,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
她手一停,迅速将红纸收拢,剪刀也搁在案上,这才回头看向来人。
那人站在门前,没有急着开口,半晌,才开口:“这次,是你错了。”
边紫君神色微变。她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她顶着李长曳的名义写下那封奏折,通过永宁宫的宫人们将消息散布出去,步步小心,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终究还是被眼前人察觉了。
她没急着否认,反倒轻笑一声:“可这次,不是一样达成了目的吗?”
那人却说:“这次已经让他们起了疑心。”
边紫君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轻声道:“可不管怎么样,皇帝都会朝着我们这边的,对吧,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