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鹤来了兴趣,刚想让她细说,那个抽噎不停的女子突然开口:“郡主,臣女冤枉,她们以为臣女蓄意引诱害得她们的朋友被未婚夫退婚才来找臣女麻烦,可臣女从未见过那人,何来蓄意?”
“你胡说!你没见过又不代表没有互通书信,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何你明明在跟定远侯世子议亲,却专门向我们打听了她的订婚对象,后来退婚她随家人去未婚夫家理论,在书桌上亲眼看见你的书信,你自己说,你的书信怎会凭空出现在她未婚夫的书桌上!你怎么不解释一下其中种种?”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凝滞,连暖融融的阳光似乎都冰冷了一刹那。
说出这番话的女子察觉到异样,回想起自己所说的话,冷不丁明白过来,定远侯世子可是面前永乐郡主的心上人,而听到心上人议亲对象正在跟前的永乐郡主……
她惴惴不安地瞥了一眼已经脸色苍白的沈枝意,莫名有点悔意。
郡主没说话,沈枝意也不敢抬头去观察郡主的脸色,她一咬牙,利落地跪了下去:“郡主容禀,臣女虽是钦天监副监正之女,却只是妾室所生,如何能与定远侯府世子议亲?这实是谣传,真正议亲的是我长姐,不过世子早已一口回绝了议亲之事。”
一口气说完的沈枝意发觉自己冷汗浃背,谁叫她面对的是太后的掌上明珠永乐郡主,郡主对付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沈枝意只觉心跳如雷鼓。
不知过了多久,沈枝意恍惚间感觉跪了一辈子似的,郡主清冷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起来,地上凉,别跪坏了身子,你着什么急,我还什么都没说,此事休要再提,你且说说她问的另一件事。”
沈枝意顿感死里逃生,她缓了缓,在婆子的搀扶下起身,低声:“臣女,臣女承认,曾与那人有过一段往来,不过是在他订婚之前,他订婚后我就从未联系过他,那些书信定是从前的,我可以发誓。”
一人嗤之以鼻:“谁信你的发誓?”
沈枝意今日一再退让,方才又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场祸事,此时忍无可忍,怒目道:“我敢和那人当面对质,你去请他来,我绝无二话,”顿了顿,调转话头,“他如今是大理寺卿之子,风光得很,怕是不会理会我,你为何不觉得是他因其父升迁故而退了你朋友那门已显寒酸的婚事?毕竟,他陆绥如今何等身份,你朋友却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国子监掌馔的次女。”
秦惊鹤着实意外,她对官场上的事不怎么了解,今日听了许多,她心下好笑,面上正经,转脸训道:“她说得在理,同为女子,还彼此熟惗,何必如此猜疑,依本郡主看,定是这陆绥与其家人贪图荣华富贵,嫌贫爱富,才退了你朋友的婚事,如此说来,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格外有想法,不过追求富贵乃人之常情,这也无可厚非,劝劝你那朋友,天涯何处无芳草,男子多得是,她若愿意,我亲自给她介绍亦可。”
怀夕根本不敢细听,心中默默念叨明日李姑姑就要回来了,只要李姑姑回来,郡主也会乖巧许多。
杜若在一旁帮腔:“我们郡主的眼光说是天下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的,怎么样,各位小姐们有兴趣吗?”
这话说得,活像个吊儿郎当的江湖客,哪有半点郡主贴身大宫女的样子?怀夕不说话,只一味地悄悄伸手拧杜若的胳膊。
被训了的女子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乖乖应声,表示以后绝不会再轻易将矛头对准自己人,沈枝意有些不敢置信,郡主竟会帮自己说话?出于难以扼制的感激,她鼓起勇气抬头想偷偷瞄一眼郡主,哪知与郡主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瞬间移不开目光,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此时此刻,沈枝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世上竟真有美得像画上的神仙一般的女子。
秦惊鹤眼中映出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容,乌黑晶莹的眼眸让她想起林间的小鹿,可爱异常。
她弯了弯眸,抬手向沈枝意招了招,沈枝意木讷地走上台阶,秦惊鹤仗着身高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好姑娘,别怕,有事尽管来寻我,万不可妄自菲薄。”
钦天监副监正,秦惊鹤听说过关于他后宅的一些事,比方说其夫人为人刻薄,对待妾室及妾室的孩子自然没有好脸色,虽然不会闹得太难看,但关起门来,谁又说得准呢,这点秦惊鹤能感同身受。
就这么一句,沈枝意差点失态落下泪来,她连忙垂下头道谢,再退下台阶,死死咬着唇不吭声。真是奇怪,以往受够了冷眼、苛待、无视,再难堪的境地她都熬了过来,也从没人关心过她,小娘只知晓一个劲哭诉,沈枝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世上只有自己靠得住,也仅有自己能依靠。
如今,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郡主轻轻巧巧一句关怀,险些惹得她落泪,这太奇怪了。
送走这一行人,秦惊鹤叹了口气,怀夕身为郡主心腹,立刻关心道:“郡主为何叹气?”
“无事,只是从方才那小姑娘身上好像看到了从前的你我而已。”秦惊鹤边下台阶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