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姑抚了抚秦惊鹤的发,笑道:“郡主既已有决断,何必犹豫,至于我这个老家伙,郡主若不嫌弃,我可是要一直跟着郡主的。”
秦惊鹤且惊且喜:“姑姑不用回慈宁宫吗?”
李姑姑耐心解释:“依规矩本是如此,但太后那希望我能好生照料你,郡主也知晓太后平日对郡主的在意。”
秦惊鹤默了会,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拉着李姑姑的手,斟酌道:“姑姑,不瞒你说,我想弄清楚我母亲当年发生意外的所有细节,但现在,梅影姑姑说不了话,加之关了许多年受尽折磨,想来写字也忘了个干净,姑姑若知道什么,便都告诉我。”
李姑姑闻言,略感为难:“郡主,不是我不想,当年郡主出意外,我只是太后跟前不得力的宫女,委实不了解,不过,当年接手此案的,我似是有印象。”
秦惊鹤有些丧气:“我知道是谁,卷宗上写得明白,是……”
然而,李姑姑抢先开口:“乃是当今郡主的五皇叔,是了,我记得这还是当初太后身边的人私下议论时我不小心听到的,那时的庆王爷,从来是一众王爷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位,谁料后来几个王爷莫名染病没了,倒只剩下他和一位身子骨弱的七王爷,七王爷的病弱又是打娘胎起就带着的,端太妃如何调养也不见效,因此七王爷闭门不出,也就成全了庆王爷,得了圣眷。”
李姑姑絮叨了一堆,秦惊鹤却只记得三个字“五皇叔”,听到的一瞬间,她脑子空白一片,仿佛给人一锤子敲傻了似的,耳中一时嗡鸣。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卷宗上记载的人是前任大理寺卿,去年已去世,为何李姑姑张口便说是五皇叔查的案?
当年事发,从调查到结案,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其中固然有长公主十死无生的缘故,但从身份地位上讲,一位长公主的消失,处理得实在是太快,偏偏无一人质疑,连更改卷宗亦无人指摘,或许是不敢,不能。
秦惊鹤拔下头上的发钗,缓慢地放在桌上。
李姑姑何必骗她,如此说来,卷宗上的记录不能全信,还是要多寻些经历过此事的宫人,一念至此,秦惊鹤出言询问此事,李姑姑边为她梳发,边细细数着人。
总的来说,当年的了解长公主一事的人大多离世或出宫,剩下的人,一位在淑妃身旁,一个则在冷宫。
秦惊鹤忍不住开口:“怎么又在冷宫?是谁?”
李姑姑顿了顿,答:“丽嫔,当年她与长公主的交情甚密,但长公主的事发生没几日,她的大公主忽然得了急病死了,丽嫔紧跟着便疯了。”
秦惊鹤听得入神,想了想:“我记得,丽嫔是贵妃的表姐,贵妃入宫后为何不将她救出冷宫?”
李姑姑低声:“郡主不知,当年丽嫔疯了这事是陛下发现的。”
秦惊鹤心有所猜测,等着李姑姑往下说,果然,李姑姑略显艰难:“丽嫔侍寝时,捅伤了陛下,陛下大怒,本要赐死,丽嫔却不停说胡话,皇后又求情,陛下便将丽嫔发入冷宫,但她刺伤陛下是事实,丽嫔的家族惶恐不已,陛下虽没牵连他们,但其族人仍战战兢兢多年,有这么个前因在压着,贵妃便是再得宠,却也不敢开口言半个字的,更别提眼下,贵妃与贤妃渐成对立,只怕贵妃前一日刚提此事,后一日贤妃的哥哥,如今的礼部侍郎便要参贵妃一本的。”
秦惊鹤颔首不及,她之前从不关心朝堂与后宫之事,又有太后护着她,所以她了解的事自然不比在宫中待了多年的李姑姑,如今一听,许多事也便有了谱。
据她上次来看,丽嫔应是真疯,秦惊鹤在心里叹了口气,复又记起李姑姑口中的一人,忙问:“贵妃和贤妃是怎么回事?”
李姑姑道:“此事说小不小,说大也未必,贵妃比贤妃入宫晚却升得极快,贤妃心里不痛快也属情理之中,但贤妃的四公主病弱,平日吹不得风,却都得怪贵妃。”
“为何?”
“四公主的病弱,乃是一日贵妃侄子胡闹造成的,说是一同玩耍,贵妃侄子故意丢下年幼的四公主,让其在寒风中呆了几个时辰,那日夜晚四公主烧得不成样子,贤妃为此事甚至闹到了太后面前,可陛下轻轻放过,贤妃又能如何,还不是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秦惊鹤若有所思:“四妹妹病弱我是知晓的,原来是因为这样,那贤妃确实该有此愤恨。”
“是啊,那天之后,贤妃对陛下亦是不假辞色,疏远得很。”
秦惊鹤叹气:“后宫嫔妃,大多身不由己。”李姑姑亦惋惜:“可怜贤妃入宫前已和青梅竹马互通心意,奈何一朝入选,从此漠路,人生际遇,实乃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