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瑞帝默默盯着秦惊鹤看了会,嘴角勾起嘲讽笑容:“永乐,你这般绞尽脑汁筹谋,难道只是为了向朕报仇?”
秦惊鹤反问道:“只是?你当皇帝当久了便忘记来时路了?”
景瑞帝哈哈大笑,他毫不掩饰目光里的赞赏,夸赞道:“朕的孩子都不像朕,唯独你,永乐,倒是像极了朕。”
秦惊鹤皮笑肉不笑:“别拐着弯骂我。”
景瑞帝不以为意,饶有兴趣道:“先不急,你就没什么想问朕的?朕保证今日知无不言。”
阿卫听得有些不耐烦,正要上前,秦惊鹤抬手拦下,她想了想,极为干脆问道:“当年她是你杀的?”
景瑞帝捶了捶腿,懒洋洋地点了个头:“不错,是朕,她不该掺与其中,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找死,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是也不是?”
阿卫看向秦惊鹤,只见她神色如常,语气平淡:“那就到此为止。”
景瑞帝有些意外,他好奇道:“你就不想问问朕,你的母亲被囚禁在何处?不问问当年老妇之死太后是否参与其中?再或者,你莫非不想知晓,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多出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
他自顾自点点头,“是了,是不敢问,也不愿问,后面几件事一旦问出口,不管答案是什么,都等于在心里挖出一个大窟窿,朕很理解。”
景瑞帝抬眼看着秦惊鹤,目光怜悯:“永乐,你真是个可怜人,你心心念念的母亲选择抛弃你,你的父亲更是不顾你的生死,而养大你的太后,一开始却居心不良,你生来尊贵,却是泥泞里的金枝玉叶,唯一一个不求回报对你好的还是个陌生人,好在朕的静和是个命好的,享尽了荣华富贵,不用像你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眼中有了笑意:“再告诉你一件旧事好了,当年你初入宫便大病一场,险些丢掉一条命,并非你身子骨弱,实乃人力。”
秦惊鹤的神情今日首次有了波动。
当初以老妇的一条命,换了秦惊鹤得太后庇佑,初入慈宁宫不到三日,她便高烧不退,在床上挣扎了好几日,许是她命硬,给她熬过来了,清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半夜,屋子里静悄悄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秦惊鹤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虚无,脑中盘旋着一句话。
不能死,要活下去。
她病倒的几日里,太后不曾踏足此屋一步,她病好以后,主动去向太后请安,谨慎又喜欢察言观色的孩子在说完话后立即注意到太后忽然松懈下来的情绪。
她当时不明白,随后便是太后开口让人把静和带来陪秦惊鹤一块玩耍,两人就此结识。
秦惊鹤一直以为是自己冻了太久才会生病,虽说也疑惑那场病不至于凶险到这个地步,但终究并未深思。
今时今日,景瑞帝忽然提及此事,不论真假,秦惊鹤的心绪确已被其牵动。
景瑞帝瞧她的脸色便知晓自己的目的达成大半,他笑得越发开怀:“朕虽然想要你的命,却也不敢当着母后的面下手,慈宁宫中,敢对你出手又神不知鬼不觉的人,永乐,你以为是谁?”
秦惊鹤长睫轻轻颤抖。
景瑞帝乐不可支,如数家珍:“不错,幕后之人便是朕面热心冷的母后,下手的则是你身边那位李姑姑,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她嘛,当年给母后的毒药还是朕让李敏特意寻来的。”
阿卫目瞪口呆,只觉今日所见所闻真乃大开眼界了,原来不止是平民百姓与王公贵侯有阴私事,天家的事还要更为凶险狠辣,每一次动手,都是冲着要对方的性命去的,老百姓的邻里之间,岂会闹到这种地步,哪怕是钟鸣鼎食之家,也不愿与旁人轻易结下不死不休的死仇,显贵世家,自当爱惜羽毛,图个家族世代传承。
而在宫中,全无禁忌。
贵为皇帝与一国太后尚且能不顾身份如此针对一个孩子,不择手段,只求达成目的。
想到这里,阿卫颇为敬佩地看了看秦惊鹤。
秦惊鹤挑了挑眉,在景瑞帝匪夷所思的视线里缓缓露了个笑:“说完了?该轮到我说了吧?”
景瑞帝冷哼一声,并无言语。
秦惊鹤徐徐而行,嗓音温和:“程与序压注七皇子,李敏表面上置身事外,实则暗地里压注七皇爷,朝中重臣皆有各自下注之人,当然,别担心,你也有人下注,赌你能蹦出来主持大局,既然如此,你不妨来猜猜,我压注之人是谁?猜对了,便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猜错了嘛,嗯,会有点惨,不过也没事,反正也是一闭眼的事。”
景瑞帝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咬牙切齿道:“你真敢杀我?”
秦惊鹤疑惑:“怎么,我都站在了这里,你以为我只是来跟你叙个旧不成?说什么敢不敢,你当初把刀子捅进先帝爷的胸口时也没见你不敢啊,没道理今日换成是我秦惊鹤就动不了手,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景瑞帝面色刹那发白。
秦惊鹤等了等,见他不说话,上前几步,踢开挡路的七皇子,耐着性子道:“无非几个名字罢了,你赌上一赌,万一对了呢?”
景瑞帝张口欲言。
与此同时,阿卫猛然靠近,一把制住景瑞帝,秦惊鹤抬手,袖口处蓦然出现一把闪闪发光的匕首,它眨眼之间贴近景瑞帝的脸庞,一瞬间,便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血槽。
景瑞帝甚至来不及呼痛,秦惊鹤用刀尖抵住他的脖颈,微笑道:“晚了,我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