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点了点头：“四公主解了心结，整个人肉眼看着都好了几分，反正宫中大局已定，贤妃娘娘便领了那三千骑一同奔赴战场了。”

四公主这些日子瞧着心情颇好，连带着言语都温和了起来，看人也不像以前那般渗人了。

若加上贤妃，在前线的便有静和，皇后，后到的贤妃，不提已经表露身份的静和公主，后两人若在战场表明身份，确实够唬人。

淑妃先行，乃是南下，贤妃北上，前去阻敌。

两人皆在奔向心之所向之地。

秦惊鹤曾与贤妃有过一场相对而言开诚布公的谈话，秦舒乐忙着去看望七皇子，贤妃悠闲地躺在树下，秦惊鹤在一边苦兮兮地喝药，一口饮尽后，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贤妃坐起身笑道：“就这么怕苦？”

秦惊鹤无言点头，贤妃便嘱咐她要多多注意身子，絮叨了一阵，秦惊鹤就提起了四公主的过去，贤妃挑着讲了些事，秦惊鹤随意道：“从前这里是乐儿的牢笼，如今她这只笼中雀终是飞出来了。”

贤妃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她望向秦惊鹤的眼神裹挟了几分冰冷的怒意。

秦惊鹤只是平静地捻起飘落在一旁的花瓣，似是喃喃自语：“笼中雀，何时飞。”

贤妃没有说话。

秦惊鹤也就不再开口。

唯有清风徐徐，带来远方的轻声呼唤，曾几何时，有个着红衣扎马尾的年轻姑娘，骑着骏马驰骋，任由一阵阵风扑到脸上，她放声大笑，笑声随风而去，声音回荡在青山绿水间：“我以后要当个大将军！”

肆意飞扬，一双眼睛如同骄阳般热烈。

杜若想不明白的是，郡主明明知晓长公主殿下的所在之地，是在那极南之地的一处偏僻的靠海小村子，郡主为何不去亲自接回长公主，明明谋划了这么多，劳心劳力，费尽心思，硬生生把自己熬成险些形销骨立的凄惨模样，不就是为了找回长公主吗？如今水落石出，虽是相隔千里，终能到达，为何退缩？为何困守原地？

为何不肯去见她？

怀夕垂下眼，苦笑一声。

她其实能理解几分郡主的心思。

就像她幼时，家里人多，娘亲总是把好的留给哥哥弟弟，她是妹妹们的老大，每次看着妹妹们渴望的眼神，怀夕便心生不忍，转头看见娘亲布满伤口的双手以及瘦得皮包骨头的几个哥哥和弟弟，她就又心怀愧疚，偏偏一个妹妹还扯着她袖子一个劲地嚷着要吃，另一个妹妹更是直接开口说她这个姐姐也很想吃，怀夕又羞又怒，转身甩了两个妹妹几个巴掌。

然后一回头，脸上就挨了娘亲力道极重的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浑浑噩噩。

那一会的百感交集岂可用言语表述？

同样的，此时的郡主，她先前以为长公主离世，怀揣着悲伤想念，而后突然得知长公主还活着，大喜之下又知道了梅影姑姑的存在与经历，所有人都在告诉她，梅影的事与她无关，但郡主难道真会就此心安理得？如今，她曾经享受过的荣华富贵，刻着长公主的鲜血与苦难。

乃至她一度视作唯一亲人的太后，当年也曾希望她一死了之。

昔日锦衣玉食，万般宠爱，金枝玉叶，今日回首，尽付云烟一清。

她一人，连累很多人受了折磨。

接回母亲，她喜；母亲的态度，她忧；过往的种种，她愤；昔年的仇人，她恨；曾经一无所知的秦惊鹤，她怨；母亲当年的抛弃，她怒。

千般的补救，万般的改错，都不够，都无法说服自己，于是便会鬼使神差般问出一句，当初为何不连我一起带走？甚至于，为何不杀了我？

然而同时，她也知道这样想不对，她不该也不能这般自暴自弃，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能活下去，她怎能如此？她怎能如此……

她为何不能如此。

一面想放过自己，一面又不肯原谅自己给母亲带来的伤害。

她作茧自缚，独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