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喧嚣好像被一个屏障隔开,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被冻结,陆时似乎能清晰听到沈觉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是泪水滑落的声音。
“再不走误机了。”沈觉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轻轻推了一下陆时的胸口,力道小得甚至不至于摁下衣服的面料,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任凭他用袖子擦了又擦,连眼尾都擦红了还是抹不干净泪痕。
陆时低头亲了亲沈觉的额头,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来说道,“眼睛会肿的,快别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快走。”沈觉又推了一下陆时,在指尖加深了点力度,几乎哽咽地又重复了一遍,“快走。”
“等我回来好吗?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保护好手腕,下次再见面时给我弹你写的曲子…”陆时企图用千叮咛万嘱咐来拖延些时间,可是越说越无力,再开口时唯余一句,“一定要等我回来。”
沈觉咬着嘴没有再说话,沉默半晌后突然踮起脚在陆时的唇边留下像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走吧。”
脚步太沉重了,陆时感觉到头晕脑胀,频频回头,沈觉还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里,他没有在笑,也没有在挥手,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目光穿过人群,在错乱的脚步中对视。
每一次陆时都在想这是最后的回头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忍不住想确定沈觉是不是还在那,直到将要被人群完全遮挡住视线的那一瞬,他看到的是沈觉的背影。
他向周围的人道歉,让他们越过自己排队,不由地点起了脚去看,沈觉每一步都走得坚定,直到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在沈觉的身上,被他一起带走了。
坐上飞机时陆时将外套和登机牌一起递给了空姐,随后拿起手边的气泡水,目光牢牢锁定在手机屏幕上已发出半个小时的两条语音消息:
-到酒店和我说
-明天到家了也和我说一下
距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除了点餐时目光短暂地移开了屏幕,陆时几乎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沈觉可能半个小时都不看手机吗?他为什么不回复自己的消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两人间曾经亲密无间的羁绊似乎突然被缩小到一块逼仄的屏幕里,没有回应的消息,没有温度的手机,陆时觉得心一瞬间跌到了谷底。
终于在手机信号即将消失的最后一秒里,他收到了沈觉的回复,不是语音,是他曾经嫌麻烦从不愿意写的汉字。
“晚安。”
陆时从没觉得在飞机上的时间这么难熬,沈觉应该已经睡觉了,可他真的睡得着吗?为什么又不看自己后来发的消息,这次的飞行让他无时无刻不察觉到自己的心是真正悬在万米高空——沈觉不在身边的任何一秒,他都无法去真正意义上的安心。
后半程陆时几乎只靠着安眠药睡了会,剩余时间都在看相册里他和沈觉的照片,从前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迫不及待想要长大去闯荡自己的天地,现在却觉得半年像是一瞬,如同在掌心中的流沙似的,抓不住,握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流失。
陆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下的飞机,出的海关,拿的行李,在此期间他刷新了无数次的界面,都没收到任何一个回复,直到看到了来接他的John,才稍微缓过了点神志。
“你飞机上一点也没睡吗?”John在接机口看到陆时的那一秒钟直接脱口而出这句话。
“睡一小会。”陆时揉了揉眼,将一个行李箱递给了John,“你们在这边搞展览?这两天忙吗?”
“还行吧,Cody是这个展览的主负责,我就是个来打下手的。”John接过行李箱说道,“她在停车场,借了同事的车。”
“麻烦你们了。”陆时低声回应道,他分不清是疲惫还是焦虑,好像腿脚都有些发软。
“和我们扯这些,见外了啊。”John对着陆时的胸口拍了一巴掌,顿觉触感不对,又戳了戳陆时胸口的口袋。
“搞什么啊?”陆时弹开John的手,直到自己摸上那块的面料时,也微微愣了一下,他从来没在这个口袋里放过任何东西。
“等一下。”陆时停住了脚步,拉开了口袋的拉链,手指伸进去,夹出了一个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封。
“什么东西?”John回头看去,陆时正拿着那封信怔愣在原地,像是变成了一做石膏似的,死死盯着那封被展开的信封。
纯白的信封上仅有一个被裁减方正的透明胶作为封口,然后是四个书写生涩的汉字,却力透纸背:
-陆时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