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照人:“当然没有啊!我和他谈了半个小时,语重心长、苦口婆心、谆谆教导……好不容易才劝住他,让他安心待在家里,等上大学再说。”
游稚:“他还没填志愿吧?你就不怕……”
初照人嘴角抽了抽,说:“你这乌鸦嘴。不过我不觉得他会为我做到那种地步,我们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他对我有好感……顶多算是青春期的悸动而已。我都三十了,哪还会轻易恋爱脑上头?”
游稚:“啧,是不是小谭不够帅?你这颜狗装什么大尾巴狼。”
初照人翻了个白眼,掏出手机调出小谭的照片,游稚一瞥,嘴角止不住抽搐。小谭虽然没有初见月或程澍那样的精致五官与成熟气质,但球头加运动装的阳光气息却是社畜无法复刻的,那种校园初恋感,说不清哪儿好,但就是怎么都忘不了。
初照人不以为意地哼道:“人家小屁孩长得确实挺帅的,家境也不错。但我觉得初见月家更有钱。对了,我把小谭送走后和初见月一路聊了好久。”
那趟高铁商务座票价不菲,再加上不是出行高峰期,整节车厢只有他们两人。初照人一通破罐破摔的解释后,初见月表情微妙地回了一句:“你都用这招骗多少无知少男了?”
初照人当场翻白眼:“三十年来头一次!信不信随你。”
一阵沉默之后,初见月又好奇地打听起初照人的工作。初照人承认,自己是出于愧疚——毕竟那晚一走了之实在太不像话——才勉强陪他聊了几个小时。
在交谈中他才知道,初见月去重庆也是因工作。他家新楼盘开业,他去现场打点,顺便和分公司对接营收、谈政策、盯进度,几天下来累得人都快脱相了。
游稚惊叹:“原来富二代也要上班?!”
初照人:“我当时也震惊了。我还问他喜不喜欢现在的工作,你猜他怎么说?”
游稚:“怎么说?”
初照人学着他的语气:“他说不喜欢,但人总得找点事做。读书那会儿玩也玩够了,偶尔上上班,感觉新鲜又刺激。”
游稚一边捶枕头一边吼:“我也想当个勤奋又自觉的富二代啊!还是家里有矿的那种!”
初照人:“我还问他,既然不喜欢现在的工作,为什么不白手起家找份自己喜欢的。他说——‘少看点偶像剧,哪有那么多钱多人傻的公子哥儿,一天天就知道恋爱脑、搞性骚扰。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得为自己的生活打算。’”
游稚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想起本科时两人一起刷剧的日子,那些偶像剧里,清一色的霸总都在反抗原生家庭的掌控,然后白手起家、开公司、迎娶真爱、走上人生巅峰。
游稚:“有点东西。那他真是同吗?不会也是玩玩的吧?他家那条件,搞不好以后还是得结婚。”
初照人神秘一笑:“嘿,他家三个孩子,大哥家的娃都上小学了。他爸妈现在对他的要求就俩字:活着。”
游稚:“那你俩就这么聊了十二个小时?”
初照人:“哪有。中途我俩都睡着了。我这几天跟拍都快累死了,小屁孩精力旺盛得很,到处乱蹦,他爸妈都快被他整疯了。”
游稚:“那你和初见月现在是什么进度?”
初照人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说:“就……加了微信,慢慢聊呗,看合不合适。”
话虽如此,游稚分明从初照人微红的脸颊看出了他对初见月的好感。可成年人的世界从不轻松,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早已不再是那个为了一见钟情就奋不顾身的年纪。有时想起来,他竟也会怀念那些为美术集训和高考冲刺快要崩溃的岁月,那样的疲惫反倒简单直接,不像现在,连心动都变得小心翼翼。
那天晚上,游稚和初照人从近况聊到大学,从大学聊到初中,整整聊了半宿。游稚说起自己对程澍的感情,坦言已经分不清这份好感是出自当下的吸引,还是对钢卓力格的投射。
初照人却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咱们都这个年纪了,有合适的人为什么不试试发展一下?你喜欢他们长得像也没什么错。移情也不一定是坏事啊,不是小说电视剧里说它不堪你就一定得认同。再说了,你会喜欢程澍的学识、修养、谈吐、气质,这些都是钢卓力格不具备的。这说明你心里是分得很清的,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他顿了顿,又笑着补了一句:“你听歌不还讲个风格统一吗?怎么喜欢人就不能有点偏好了?”
这可能是大大咧咧的初照人说过最有哲理的话。游稚沉默了好几分钟,才猛地一拍大腿,决定继续和程澍接触看看。要是他真是玩玩,那就抽身;反正单身久了,看帅哥赏心悦目,也不亏。
可惜,想归想,他和程澍的关系压根没什么进展。程澍偶尔表现出的温柔与体贴,只让他产生一种被珍惜的错觉,却始终难以更进一步。
之后几天,程澍都没再联系他,而游稚也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无暇他顾。秦朗那套房子的全部合同和手续终于补齐,正式进入施工前期。为了精益求精,游稚又改了几次方案,一心扑在设计里。
秦朗无疑是他工作五年来遇到过最好的客户,没有之一。在这座关系社会里,秦朗的信任和尊重就像一缕渺小却温柔的光,照进游稚的日常。
项目虽然不算豪宅级别,但因为设计细节丰富、执行标准高,预计工期长达六七个月,比他接过的其他项目翻了一倍,也意味着奖金要等到明年才能结算。不过单是设计费就能让他的年终奖有实质性的跃升,这让他每天都忍不住给施工队打电话,确认每一个进度节点。
这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游稚原本想约初照人吃饭,结果被告知他闭关修片中,短期内无法出山。无聊至极的游稚翻着手机,忽然看到程澍发了一条朋友圈——一张风景照,没有配文。
他点开图片,来回放大缩小,努力辨认照片的细节。画面似乎拍摄于某条上海小弄堂,两侧墙皮斑驳脱落,昏暗的尽头透出一缕倔强日光。而光线落下之处,有一家夹缝求生的小店,陈旧的招牌上写着四个模糊大字:“大娘小吃”。
“大娘小吃……”游稚喃喃自语,“好熟,这不是801医院那边的那家餐馆吗?居然还开着?”
801医院,是钢卓力格当年实习的地方,也是游稚从小到大最常去的医院。那一年的汗水、疲惫与悸动,全都封存在那片回忆里,如今不过是一张照片,便悄然被重新掀起,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