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稚回过神来,忍不住双手拍了拍脸,怂怂地将视线转向程澍的身上,试图用观察他的身体来转移注意力。
程澍的西装剪裁得体,轮廓贴合身形,肌肉线条从衣料下依稀可辨,显然是长期坚持科学健身的成果。单从肩背比例和腰线来看,他的体格比钢卓力格要更具爆发力与控制感。
身高方面,两人大致相当,或许程澍略胜一筹。他没有钢卓力格那种带着草原味道的朴实感,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优雅与自持,那是一种从小浸润在规矩与教养里的气质。
游稚心里清楚,像他这种中产家庭出身的孩子,在程澍面前,甚至连暴发户都称不上,至于家里开奶牛场的钢卓力格,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程澍将车停好,带着游稚穿过巷子来到“大娘小吃”。熟悉的门面早已焕然一新,成了风格统一、品牌感十足的现代小餐馆。原本斑驳的手写招牌被换成印有月牙笑眼胖大妈头像的logo,门口明档操作台干净敞亮,餐具统一印有标识,墙面与陈设则被巧妙利用为收纳和装饰,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设计师的巧思。
游稚几步走进门,视线在每一处空间细节上来回流连,简直移不开眼。他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直到脱口而出:“妙啊,真是妙啊,这设计绝了。”
他下意识回头想和人分享,又意识到身旁的程澍是外行,于是转头朝正在煮面的老板喊:“老板,您这个装修……方便透露一下设计费吗?”
老板笑呵呵地一边翻面一边答:“看着不错吧?嘿嘿,其实一分钱都没花!”
“什么?!”游稚差点没把手里的菜单掉地上,“这……这至少得几十万起步吧?”
老板擦了把汗,满脸感慨:“哪有哪有,真没花钱。那设计师是自己找上门的,说是之前吃了几次饭,很喜欢我们这片子的什么、什么氛围感。后来我说想翻修,他二话不说就自己出图出设计,说什么都不肯收钱,还帮我联系了几个熟人装修。”
游稚听得目瞪口呆,世间竟有如此洒脱又豪横的设计师?他坐回座位,翻着菜单点了几样从前常吃的菜,味道依旧,一如记忆中那段滚烫的青春。
饭后,两人没急着回去,顺路在商场里闲逛。游稚不敢走进服装店,总担心程澍会忽然给他来一场“焕然一新”的贵价换装。他强作镇定,边走边硬拉着话题,直到不知不觉走到了超市门口。
“我正好缺点东西,要不进去看看?”游稚试探着说。
“当然。”程澍自然地答道。
于是画风一转,在超市通道上,一个穿着高定西装、气质矜贵的男人,正推着一辆锈迹斑斑、偏向一边的购物车,跟在一个表情专注地对比番茄单价的青年背后。场面一度非常生活化,甚至有些滑稽,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而游稚越逛越心虚。
他发现,这一幕竟然无比像情侣在为周末囤货,一起过日子。平淡又温暖,几乎让他生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的错觉。
等到结账时,他才发现推车里多出不少他从不会主动买的高价水果:白色草莓、智利车厘子、金黄火龙果……那些他平日里避之不及的消费主义陷阱,在程澍眼里就是寻常采购。
“你拿这些干嘛啊?”他小声问。
程澍漫不经心地回:“我看你刚才在水果区停了很久,以为你想吃。”
游稚哑口无言,只觉得这人的体贴竟带着种理直气壮的理所当然。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程澍和他,确实来自两个世界。
可即便如此,他却控制不住地,越来越想靠近这个世界。
在程澍又一次买单后,游稚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下次……让我请你吃饭吧。”
程澍饶有兴致地挑眉:“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次正式的约会邀请吗?”
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游稚大概率会翻个白眼当场拒绝。但偏偏是程澍,顶着这张不讲理的俊脸,用那副低沉又温和的声音问出口,竟让他毫无招架之力,真是欺人太甚!
游稚的大脑飞速运转。
与程澍之间暧昧至今,说不动心是假的。但他恋爱经验稀薄,当年和钢卓力格的交往也不过是稀里糊涂的青春热情,其后多年从未真正走近任何人,连暧昧都不曾有过。
他拿捏不好节奏,不知成年后的感情该怎样表达。再也不是年轻时那种“喜欢就扑上去”的年纪了,考虑得多了,顾虑也跟着来了。
到底该不该趁这个机会问清楚?他急切地想知道,程澍说这话是认真,还是只是情场老手的调情技艺。是确定恋爱关系,还是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情感消遣?
短暂的沉默后,游稚鼓起勇气,咬咬牙说:“我能和你谈谈吗?”
程澍似是早有预感,笑了笑,说:“当然可以。边吃边谈?六点了。”
游稚犹豫了片刻,点头:“好吧。”
刚走出两步,他忽然回头,倔强地说:“这次我买单!”
程澍笑着摆摆手:“如你所愿。”
两人没多挑,避开高峰期,找了家不需要排队的小饭馆,点了几道清淡的菜。游稚为了壮胆,还额外要了一杯鸡尾酒。
菜很快上桌,游稚草草吃了几口,抬手一饮而尽那杯酒,借着酒劲红着脸开口道:“你为什么总说些……让我容易误会的话?”
程澍眉头一动,似乎有些诧异:“有吗?”
“有,”游稚一边给自己夹菜,一边认真地说,“你知道‘约会’这两个字,对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情侣之间的见面,不是吗?”程澍回答得理所当然。
游稚一口气憋在胸口,终于忍不住低声爆发:“你怎么就能那么自然地说出这种话?我真的……真的会误会你对我也……”
程澍却笑了,柔声打断他:“也?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跟我告白吗?”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游稚所有的软肋,他气得拍了一下桌沿:“到底是我太容易上钩,还是你太会撩?为什么你总能把我吃得死死的……”
程澍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情绪,语气却极为认真:“抱歉,可能是我的职业病。请允许我重新说一次——我喜欢你。”
游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继而怦怦加速,像是要跳出胸腔。他不确定是不是酒精让他晕乎了,但脸颊已经滚烫得像要烧起来。
“哪……哪种喜欢?”他小声问,声音几乎要被咽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个问题,或许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