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初见月与程澍各自抱起情绪失控的心上人,一阵小跑直奔贵宾厅专属的洗手间。初见月丝毫不嫌弃初照人满身污秽,脱下他的脏衣服,又把自己的T恤披上他瘦弱的身体,用湿毛巾细致地为他擦净脸颊。但初照人依旧浑身颤抖,连漱口的力气都没有。
游稚的状态稍好些,失控几分钟后已渐渐平复。他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初照人苍白的神情,不住擦着眼泪,哽咽道:“都怪我……我没提前告诉你,是我不好。我以为只是吃个烧烤,没想到你弄得这么隆重,都是我不好……”
程澍心疼地给他擦去泪水,把他搂进怀中,在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在他耳边低声道:“不怪你。”
游稚很了解初照人的过去,也清楚他陷入这种状态后该如何应对。
“他还吐吗?”游稚靠在程澍怀里,声音微哑。
初见月摇摇头,满脸不知所措地望向游稚。
“回别墅吧,我再慢慢告诉你们。”游稚刚迈出一步,身体一软,险些跌倒,立刻被程澍接住。
“别动。”程澍半蹲下身,“上来。”
游稚咬咬牙,趴上他的背,小声调侃:“我还以为你要横抱我。”
“本来是想的,”程澍笑着回应,“但怕你觉得太丢人。”
游稚从他肩头探出眼睛,扫了一眼酒店大厅,果然有不少目光投来。虽说被人背着已经够惹眼,但和初照人那直接被横抱的画面比起来,至少还算低调。他松了口气,虚弱地说:“没事的,回房睡一觉就好了。”
工作人员主动开路,叫来穿梭车,载着四人返回别墅。
游稚虽然看起来恢复得差不多,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在“学校”的那段时间虽短,却足以在他心中刻下一道深深的伤痕。那段记忆像把刀,生生剜去他一块心肉。他从没怨过钢卓力格——他知道那个人的性格,绝不会配合父亲做出背叛自己的事。
只是那个他以为的苦衷,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再得知了。
回到别墅,初见月抱着初照人进了洗手间,回头问游稚:“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真的不用,”游稚靠着墙喘了口气,“看看他身上脏不脏,脏了就用湿毛巾擦擦,换身干净衣服,让他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初见月照做。程澍等不及游稚说完,急切地问:“那你呢?”
“我?我真的没事。”游稚说着还想站起来。
“你也得休息。”
“我真没事。”游稚摇摇头,又看向洗手间,“小贱,你弄完了出来,我们……该谈谈了。”
初见月“嗯”了一声,专心给初照人擦洗身体。
游稚牵着程澍走到客厅,翻找酒柜,最终从冰箱里翻出几瓶啤酒。
程澍皱眉拦住他:“还喝?”
“我不喝两口,真的开不了口。”游稚苦笑着把酒瓶拎出来。
“什么事比你身体还重要?”程澍问。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游稚拧开瓶盖,“我只喝一点,清醒的时候我真说不出口。”
程澍眼眶微红,叹了口气:“别喝太多。”
游稚点头:“还好刚才吃饱了,要是空腹就更难受了。”
程澍叹息着拿了个杯子,陪着他喝了几杯。
大约半小时后,初见月神情憔悴地下楼,瘫在沙发上,喃喃地说:“能给我倒一杯吗?谢谢。”
程澍给初见月倒了一杯酒,他仰头一饮而尽,目光落在游稚身上,低声道:“现在可以谈了吗?还是……你需要先歇一歇?”
游稚闭上眼,感受着脑中一阵轻微的晕眩,长长吐出一口气,说:“该从哪儿说起呢……总之是个很老套的故事。那个年代,能听到的男同故事,大多差不多。”
初见月皱着眉,一脸疑惑:“我不太明白……‘那个年代’是指什么时候?小照他……不是才三十岁吗?”
游稚甩了甩头,确实有些微醺,影响了思路和语言。他喝了口冰水,缓了缓:“就是他上初中的时候。他喜欢上了同班一个男生,会考后写了封情书,本想着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拒,从此失联,没想到那男生居然答应了。”
初见月神色紧张:“然后呢?”
游稚打了个酒嗝,苦笑着说:“然后他被那个男生叫去家里打电玩,打着打着……唉,你也知道那个年纪的男孩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那人突然就想强来,小照吓坏了,下意识打了他一拳。结果……”
“结果呢?”初见月急切地追问。
游稚缓缓闭上眼,仰起头,睫毛颤抖着,嗓音带着明显的哽咽:“结果那混蛋把情书交给了老师,还顺带倒打一耙,说是小照诱骗他。就这么,小照被送进了‘问题少年改造学校’,整整关了一年多。”
初见月睁大双眼,呼吸急促,眼圈瞬间泛红,声音发颤:“是……那种地方?”
游稚苦笑着点头:“他被送去的那个地方,比我去的‘学校’可怕太多了。我待了三个月,算短的,留下的后遗症也算轻,像刚才那样……顶多半小时就缓过来了。”
说到这里,游稚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身体轻轻颤抖,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冷压抑的旧梦里。程澍神色紧张,眉头拧成一团,默默走过去,将他抱进怀里。
游稚靠在他怀中,摇摇头,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我没事。小照……那时可能是太年轻了,脾气犟,天天跟教官顶着干。他说的,‘没被整死算是命大’。你应该多少听说过那种学校的惩戒方式吧?”
初见月咽了口唾沫:“听说过一点……是电击疗法?”
游稚点点头,嗓音低哑:“这只是其中之一。每家‘学校’手段不同,小照那所是这样的——一个完整的‘疗程’分两个阶段:一是被要求在明亮的房间看异性恋偶像剧或A片,同时吃廉价巧克力;二是被关进黑屋强迫看同性恋影像,配合发臭的稀饭,有时还伴随电击。”
说到这里,他像陷入了魔怔,声音发干,继续说下去:“刚进去那会儿,一个疗程一天一轮。可因为稀饭太脏,吃完必然拉肚子,拖到第二天下午才缓过来,后来干脆改成两天一次。这还只是他们专门为‘同性恋患者’设计的‘个性矫正’,此外还有每日的‘德育训诫’,当众羞辱、打手心、做几百个深蹲……算是最轻的。”
初见月无声地哭了起来,像个孩童一样,无助地看着前方,喃喃道:“所以他才……那么讨厌巧克力?”
游稚点点头:“嗯,其实说不上是讨厌……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的生理性厌恶?反正每次一接触,就会像刚才那样……这事都怪我,没提前和你说清楚。”
初见月满脸歉疚,连连摇头:“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知道小照的性格,如果可以的话,他肯定不希望我知道这些事。而且我和他也还没正式在一起,你不告诉我,也很正常。真的,不要自责,我会更加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