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在理智罅隙里,她于无尽黑暗中被黎光所吸引,终于第一次,选择了依靠一个人。
在最后失去意识时,她听见了苏暮晓叹息一般的轻声。“你们都知道了?那你们……这是奉许逢黎之命来的吧?”
啊?
许逢黎和苏暮晓真是本家?
苏暮晓做这一切的目的是许逢黎?
还有那个赵兰尘,她到底是什么鬼……
不知过了多久,穆安羽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眼前一片虚无,乱七八糟想了一大串,在想到赵兰尘的那一瞬间,猛然坐直了身子——
她的突然诈尸把眼前人吓得不轻,穆安羽有一刻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因为洛千远正瞪着眼睛看她,似乎在试探她是否清醒,在反应过来她已经有意识后,惊然往后一跳。
什么情况?
穆安羽难得懵懂,拥着被子不知今夕何夕,洛千远这样带着关切看自己,没有恨意,没有冰冷,也没有躲避,是多久前才会出现的事了?大脑混乱下,一声“千远”几乎出口,直到瞥到榻边木柜上抱桐蝉的标识。
晕倒前的记忆方倒灌入脑,她大彻大悟。
这不是儿时,已经是两百年后。
那么,许逢黎,苏暮晓……萧约叶?!
心间掠过这个名字,仿佛乍起的风吹皱一池春水,穆安羽猛然清醒,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却整洁的屋子中,窗外袭来一阵风,吹得她打了个喷嚏。
洛千元收拾好表情,冷淡道:“你醒了,那就是没事了,不用我细看,我走了。”
穆安羽掀开被子,几乎是跳下来——差点腿软摔一跤:“等等!”
她声音哑到不行,洛千远脚步一绊,冰着脸:“怎么了?”
“……你见过苏暮晓了?”穆安羽有很多想说的,心潮的汹涌叫时光吞噬,风卷间竟已是两百年时光,自来到东玄界后,洛千远便没这般近地和她单独共处一室,然而她不知怎么说,只能选择矛盾地先问正事,“……她是那个在三清阁书阁中做手脚的人吗?”
洛千远微不可察地一顿,而后说:“尚不清楚。”
“不清楚?”穆安羽有些惊诧,“我睡了多久?”
“游夜反噬,越往后越明显,你不过捱过了第一遭,眼下还是安分点吧。”洛千远并没有理会她的问题,“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了,我走了。”
她吱呀一声拉开了大门,穆安羽有点脱力地坐下来,无望地遮住了眼睛,她还很虚弱,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夜色已笼上了树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秋深入冬,白昼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室内亮着一灯柔光,她转过头,终于在灯旁的案上看到了萧约叶。
萧约叶低着头,专注地在宣纸上写东西,鬓发柔软地搭下来,这一屏画面色调温馨又静谧,倒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来,穆安羽锁住呼吸,低声唤她:“小曦。”
萧约叶没防备,笔尖在纸上一顿,黛黑的墨在字迹上洇开,回过神来,忙将那张纸给折了,放到一边。
穆安羽不知该说什么,讷讷转回头,望着天花板。“是你叫洛千远来看我么?”
“阿羽,”沉默了一会儿,萧约叶道,“我不知你会在今日醒来,我只是想,她熟识各种复杂符法,其中包含如何减轻游夜反噬之苦的,或许……能帮到你。”
“不要用这样的语气,你没错。”穆安羽凄然一笑,“我和她之间,是我亏欠于她,她如今肯见我,于我是大幸,我和她之间的流言,你无需在意我,但得关注她,如果她见我后太痛苦,这件事完结,我会如从前一般,不出现在她眼前。”
“阿羽。”萧约叶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却在最后一秒及时咽了下去。
穆安羽和洛千远的故事在民间有各种版本,听多了甚至不知道该信哪一个,但是不管怎么说,穆安羽内疚于洛千远,并以这件事为多年的心病,和洛千远相看两厌,是每个版本都确定的细节。
但……真是这样吗?
那日将穆安羽和苏暮晓从地下商市带出来后,许逢黎听说了苏暮晓,脸色不好,闭门不见,徐云渺留下了她们五个人,并且专门给穆安羽安置了养伤的屋子,想把这事弄个明白——当然,最主要是穆安羽关于神鸟墓场的承诺还没兑现。
这几日萧约叶日日来穆安羽的房间陪她,不止一次看见洛千远欲言又止又矛盾的神情。
洛千远素日在三清阁内为人清冷,甚少有人能读懂她的言外之意,然而萧约叶与她相识甚早,只一眼就明白。
“千远,你想去看她吗?”
洛千远垂下眼。
良久,道:“若她问起,你只说是你让我去的。”
思绪回到现在,萧约叶默了默,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口。穆安羽更是累得很,好在经过这几天,体内的游夜似乎淡去了不少,她合上眼,重新问起那个最关键的问题:“苏暮晓究竟是不是潜入三清阁书阁的那个人?”
说到这件事,萧约叶微微蹙起眉来。
她这么回答道:“是,但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