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莲生停下脚步,挑眉回头看她:“这位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乐延的视线移到顾莲生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又重新转回到归光意脸上,语气带了点轻蔑的意味:“光意学姐当初回绝我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这种事情传出去是怎样怎样的惹人耻笑,怎么这回到了你自己身上,这种说法就不起效果了呢?”
“看来你和这所学校里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不是什么言行一致的正人君子。”
听完乐延的话,归光意和顾莲生两人皆是一愣。
归光意此刻总算是提取出了关于眼前这个女生似曾相识的记忆,心里咯噔一声。
“你别胡说。”她不免有些乱了阵脚,试图阻止乐延说些夹枪带棒的刻薄话出来。
“我胡说吗?”乐延冷哼一声,“那您二位现在是什么关系?普通的同学?朋友?室友?”
“我们是——”话到了嘴边,归光意却突然不自然地梗了一下。
顾莲生转头望了她一眼,意识到归光意是在犹豫,是否该把两人的关系就这么青天白日地公之于众。
见状,顾莲生伸手一揽,不着痕迹地将归光意挡在身后:“我们是朋友。”
朋友……吗。
归光意闻言一怔,眼神闪了闪,随即把头扭向一边。
事实上,归光意并不是怕这对自己会有什么影响,而是怕顾莲生会不会对此感到为难。她抿着唇,安慰自己那人不过是为了面子上大家都能过得去,她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应该——
不,拜托别是。
“朋友?”对面那人嗤笑一声,“什么朋友会干这个?”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视线布在顾莲生身上来回逡巡,一边把手凑到嘴边,做了个露骨的手势。
“你说得对,朋友不会这么干。”
顾莲生神色如常,像生长银蕨和云杉的丛林,她的目光明亮如炬,磊落坦荡:“但恋人会。”
嗯……
嗯?
这话说得简明扼要又直截了当,归光意略显诧异地把头转回来,看着顾莲生。
明明已经在理智上把她的话理解了十成十,她心里却不由自主地一松,像一只耗尽力气却一直在七上八下徘徊不定的水桶訇然坠入井底,溅起一片哗然的水花。
仿佛有一支四十米长的大箭射向胸口,当场把她的心房干穿,归光意不敢相信地听着顾莲生说出这话,心底仍有一分疼,却禁不住剩下的九十九分尽是欣喜。
“我们首先是朋友,然后是恋人。”
顾莲生把这话说得神情坦然,如砥如矢。在场众人不由地被这种光风霁月的真诚和朗然牵着鼻子走,以为她不过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少年情事。
看着乐延脸上浮现出尴尬和不甘的表情,顾莲生也懒得和她再多做纠缠,对夏乐亮点头示意后,转身径直走出了播音室。
妈的,天鹅绒铁锤。
归光意在原地愣了一秒,接着喜滋滋地追上去。
她伸手去抓顾莲生的手,手指死乞白赖塞进她的指缝间,把两个人的十根指头严严密密地贴在一起。顾莲生脸上一赧,不轻不重地甩了一下手,没能甩开,于是蹙起眉,佯装成一副恼了的样子,低低骂一句:“松开,让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归光意哪里肯依,没脸没皮地呵呵乐着,把手捏得紧紧的:“我巴不得他们看见。”
“无赖。”
顾莲生露出点笑模样,睫羽下一双幼鹿似的眼睛亮津津的,像是有点紧张,也像是有点欢愉。她像端着一满碗的欢欣快乐,小心翼翼、极其吝啬地扯一小块棉花沾一沾,得了一点针尖大小的欢喜,就紧紧藏在手心里,不肯轻易示人。
钢琴乐清脆悠扬的曲调流畅地从播音设备中倾泻出来,与其一同结束的还有提前准备好的结束语,正是主持人浑元的腔调和悦耳声线:
“感谢收听,祝各位度过美好的一天,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