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泉守兼定,诞生自江户末期,活跃于旧时代走向终结的动荡时期,派遣这样一把刀出阵眼下的时代,会碰到旧主就是一件可以预见的事情,鹤丸国永隔着浓厚的黑暗望向屋内的另一道模糊的人影,所以,这是审神者乐见其成的“惊喜”吗?
“你这家伙!”和泉守兼定猛地半跪起身来,瞪视着对面的同伴,映着火星的双眼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说他想见土方岁三什么的,鹤丸国永是在说他会背叛主人,背叛刀剑男士的使命,投靠时间溯行军,然后改变历史吗!
和泉守兼定压低嗓音吼道:“我才没、”
鹤丸国永不为所动,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
灼烧着大脑的烦躁和急迫忽然就散了个干净,和泉守兼定怔了一下:“……我才没有……我……”
“……我、”
长发的付丧神静默片刻,颓然跌坐回墙角,后背微微弓起,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很累,很冷,胸腔里好像多了个漏风的空洞,偷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只有被戳到了痛处,才会有像他这样的反应吧。
和泉守兼定的目光游移,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属于他的羽织,
羽织的衣摆上绘着他熟悉的山形图案。
新选组……土方岁三……
和泉守兼定收回视线,脑袋向后靠在墙上,侧过头去,眼睛穿过薄薄的窗帘,仿佛能看到高悬在天上的月亮。
怎么可能会不想再见一见那个人呢?
在这寒风刺骨的晚上,在这个短暂的夜晚,不见五指的黑暗反而让他感到了些许的安心,
“……我……曾经、是土方先生的佩刀。”
和泉守兼定缓缓说道。
“曾经”两个字被他刻意咬得很重,不知道是在提醒鹤丸国永,还是在提醒他自己。
物御百年而有灵。
与其他流传于世几百年乃至一千余年的刀相比,他存世至今只有三百多年,其中有大半的时间被当作历史的遗物静静躺在橱窗之后,只有短短的六年在战场上厮杀。
他锻造于武士终结的幕末时期,刀柄上刻着那个时代流行的十八个半并排的小而细的白菱,
他刀鞘的狸口、栗形和小尻全部都以铁铸成,没有纹路,这是因为土方岁三一心只求实用,
他的板锷上刻有一轮梅花,因为土方岁三喜欢梅花,
他的刀纹样式来自土方岁三的家纹图案,
他是十一代兼定为土方岁三量身打造的刀,承袭兼定之名,因土方岁三而留存于历史,名,和泉守兼定。
从京都的新选组初创到池田屋事件的名声大噪,从戊辰战争的威名远扬再到箱馆的孤军奋战,他陪伴土方先生走过了几乎所有的战场。
黑发的青年定定地呆望着眼前的黑暗,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了和旧主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的曾经,良久之后,他用力闭上眼睛,舌尖尝到了一阵难以下咽的苦涩,“我和你不一样,鹤丸国永,我曾经的主人,就只有土方先生一个人而已。”
所以,怎么会不想见到土方先生呢?
更别说,他们最后的诀别称得上匆忙,
和泉守兼定低头看着被他握在手中的本体,好像又看到了最终之战前,一心赴死的旧主,“在土方先生、战死的那场战斗前,土方先生将一缕断发、一张相片还有我一起送回了家乡日野,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土方先生。”
直到土方先生战败的消息传来,
直到一百年后他作为土方先生的遗物被放入了博物馆,
直到三百年后审神者将他自刀中唤醒,
直到他以刀剑男士之姿回溯历史,再一次踏足三百年前的时空。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不曾见过的、更年轻的土方岁三。
想起一路上土方先生对他和鹤丸国永警惕的态度,和泉守兼定不由低笑了一声,怀念地叹道:“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老样子啊,土方先生。”
哪怕尚且年轻,却依旧和他所熟知的土方先生一样警觉,一样心思缜密,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是这个土方先生更年轻气盛一点,远没有后来的心事重重。
“和泉守。”
鹤丸国永低声唤道。
“啊,我知道。”倚靠在墙上的刀剑男士豁然挺直身体,高昂起头颅,在黑暗中毫不避讳地直视同伴的双眼,“我现在是刀剑男士,我的使命是对抗时间溯行军,维护历史不被改变……这一点,我绝不会忘记。”
“……”
鹤丸国永顿了一下,他并不是在怀疑同伴过同伴对使命的忠诚,只是有些担心和泉守的状态而已。他正要说些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不一样的动静,夹杂在夜风的呼啸中听不真切。
这是……
他神色一凛,握着本体半跪起身。
哪怕听不真切,那股污浊混乱的灵力也已经昭示了来人的身份。
鹤丸国永与和泉守兼定对视一眼。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外面弄出动静的人就是逃走的那三只敌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