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苏婧就发现桑兮渺心情挺好的,笑着问:“最近和盛时有进展?”
桑兮渺咬着下唇都压不下唇角的弧度,点了点头。
“唉。”苏婧摇头叹息,“恋爱可真是让人欢喜让人愁的东西啊,前几天还闷闷不乐呢。”
经她一说,桑兮渺忽地发怔。
情绪被一个人牵动,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但她警惕性不够,或者说对恋爱缺乏经验的缘故,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得到盛时的渴望,压倒了那些末的忧虑。
就像打游戏,当进度条达到90%时,剩下的10%便想一气呵成完成。
她和盛时之间的距离由一百步缩减到十步,她迫不及待地想大跨步冲刺过去。
但盛时最近没空,他去学调酒了。
他说他想开家酒吧。
桑兮渺的计划一直到研考前一天都没能践行。
考点就设在本校,免去她奔波,但待在宿舍里,听见她们聊天、看剧的声音,也没心情再学习。
桑兮渺正要编辑消息,问盛时有没有空。
手机震了下。
他的消息率先抵达:我在你宿舍楼下。
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
桑兮渺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脚步停住时,心脏在胸腔里用力地跳动,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化作淡淡白雾。
夜里下着雨,冬季的雨丝堪比茅草的锯齿叶,划过皮肤,带来刺感。
男生撑着一把纯黑的伞,路灯的光被树叶遮挡大半,他的身影在半明半暗处。
他抬起伞沿,雨珠沿着伞面成串地滚落,经雨雾一勾勒,他的眼神多出几分晦涩情诗般的朦胧。
因为他创业的打算,高韵蓉和盛时大吵了一架:她不能理解,放着家里的公司不要,跑去开什么店?
这些天只要一出现在她面前,就要招她挑刺——
“就你这幅不务正业的德行,不怪芊芊甩了你。”
“一天到晚打扮成什么样子,你要去当男团啊?”
和一个固执己见的母亲争吵不休,一个冷淡薄情的父亲相看相厌,令盛时一度想要逃出那座装潢精美的牢笼。
今天他收拾了行李,搬到朋友家暂时落脚,算是向专制开出第一炮。
朋友说:“我要是你,我就先把经济大权拿下,再和他们谈条件。”
盛时说:“那老头子兴许也是你这么想的,要是真能熬到那一天,他估计是快死了。”
他都不想叫“爸”。
“秦芊芊呢,借助她,你说不准能和你爸斗一斗。”
盛时摇头,说他这人理想主义也好,看淡名利也罢,他干不出牺牲婚姻为自己谋利的事。
倒也不是多么高尚,他实在意懒志怠,总觉得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朋友又问:“那你和你那个‘晚安小姐’怎么样了?”
因为他的朋友圈,朋友这么代指桑兮渺。
盛时似想起什么,看了一下日期,没头没尾地说:“我出去一趟。”
朋友见他那么着急,也来不及问原因,只提醒他带伞。
半个小时后,他见到桑兮渺。
她站在屋檐下,身上是一件连体的海绵宝宝珊瑚绒睡衣,头上戴着一个灯泡样式的发夹。
很……奇特。
但显然,她没有见喜欢的男生前需要精心打扮的包袱。
桑兮渺躲着雨,走到他的伞下,拉住他的手腕,“陪我去个地方。”
盛时没问她去哪儿,更没问她真的要这样出门吗,他觉得她是想做就直接做的人。
跟上她的那一刻,他莫名有一种,抛下全世界,夤夜私奔的疯感。
这是她考试的前一夜,也是他搬出家的第一夜。
当看到紧闭的铁门时,桑兮渺懵了。
盛时打着手电,看了眼旁边的告示,从前不久开始,为了园区管理,晚上九点闭园。
“算了。”
她蔫了,大老远跑过来,谁知道门都进不去,“我们回去吧。”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翻进去,”他偏了偏头,“试试?”
桑兮渺上大学前,都算得上是循规蹈矩,至少,从未干过大半夜偷偷翻墙的事。
当被盛时扶着,终于踩到地面时,她却一边紧张得东张西望,一边感觉无比兴奋和刺激。
盛时笑道:“好玩吗?”
她小鸡啄米地点头,“好玩。”
掌心里攥着的手一片冰凉,还有些发抖。
像是一只没什么胆量,却又爱惹事的猫崽。
此时,桑兮渺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还被他牵着,僵了下,他随即松开。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月亮露出一角,公园内没亮路灯,只有路边设置了地埋灯,因而不算太暗。
他们走到马克思和恩格斯雕像前。
本体连基座约五六米高,在夜里显得巍峨壮观,是这座公园里的地标性建筑。
仰望着马克思自信从容的脸,桑兮渺忽然问:“你有理想吗?”
这是一个打小学起,可与《我的妈妈》媲美的作文命题。但她最差的就是作文,既写不出那把倾斜的伞,又写不出当科学家、为人类奋斗的宏伟理想。只有干巴巴的“我的妈妈是医生,她工作很忙”,以及,“我想变得独立”。
生活独立,经济独立,精神独立……这样,她就不用再被约束,管控,做得不好也不会遭到贬低。
最后得到的分数就成了她与班级第一无缘的“罪魁祸首”。
盛时说:“理想听起来太崇高了,不如说是愿望吧。”
桑兮渺顺着问:“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笑了下,“当下的愿望,祝你考试顺利。”
她抿了抿唇,“这是我要许的,你别浪费了。”
“那——”盛时略略停顿,“祝今夜人类都好眠吧。”
她笑:“伟人会保佑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