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抑休随意看了赵迟来一眼,继续沾水压头顶的呆毛,“没有。”
“你看!”阿嬷找到同类,“就是你多想,可不能闹绝食那一套啊,年纪轻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是吗?”赵迟来有点怀疑。
阿嬷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哎呀阿休啊,你头发什么时候这么长了?多久没剪了?”
“两个月不到吧。”他想了想。
“那还长挺快,天气热不好留这么长哦,你拿剪刀来,阿嬷给你修一修。”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严英理发店很快开张。
罩衣剪刀梳子水盆毛巾刷子吹风一字排开,陈抑休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
“抬头。”
他立刻抬头。
赵迟来和小午抱着西瓜坐在小马扎上看热闹。
阿嬷的手很稳。
咔嚓几下头发就一绺一绺掉下来。赵迟来捡起一撮看了看,除了有点干枯,整体其实还算细腻。
她眼含羡慕,狠狠咬了一口。
“阿嬷,能不能让我也剪剪?”
“你懂什么?头发能乱剪吗?别把人脑袋削坏了。”
她撇撇嘴,忽然听陈抑休说了句“让她剪”,立刻开心起来。
“让她剪阿嬷,我不怕被削。”陈抑休含笑回头,看起来一点不像开玩笑。
“嘿嘿,那我不客气了!”她擦了擦手夺过阿嬷手里的剪刀,“我会好好剪的一休哥,你不要害怕。”
“嗯,我相信你。”他点点头。
阿嬷一脸胡闹,试图拿回来但失败,只好退而求其次在旁边指点。
“这里这里,这都不平。”
“再剪都凹进去了!”
“这儿刚不是剪过了吗?”
“阿嬷你好烦哦……”
两人在后面唧唧咕咕,不管怎么闹前面的陈抑休都坐得稳稳当当。
他闭上眼,双手轻轻扣在身前,嘴角微翘。
很久之后,久到他似乎都睡了一觉,耳边忽然响起罩衣抖动的声音。
“好了!”
“给他刷刷脖子,毛巾擦擦脸。”
赵迟来拿刷子,小午拿着毛巾递到他面前。
“谢谢小午。”
“不客气!”
小午没有回去,盯着他的脸满眼好奇。
等他擦完取下毛巾,小午立刻“哇——”了一声。“姐姐姐姐!你快看!哥哥变人了!”
“我看看!”
祖孙三个齐齐探头。
寸余长的短发下,是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那种从没见过的陌生,是那种……传了十八代的酱菜坛子翻新洗干净之后突然发现和博物馆里长得一摸一样的那种陌生。
“我的乖孙……”阿嬷第一个反应过来。
“一休哥,”赵迟来咽了咽,“你也是风韵犹存啊。”
“哥哥,好靓!”小午简单直接。
陈抑休还不晓得情况,被大家灼热的眼神看得有点闪躲:“我,我去看看……”
赵迟来一把给他按回去:“等着!我拿镜子过来!”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久没有说话。
“怎么样?是不是被自己帅到了?”
“唔……”他语塞。
“不是我亲眼见到我都不敢信!居然真的有人换发如换脸,谁能想到一休哥不修边幅的皮囊下还有一副价值千金的灵魂,这比黎明律也不差什么了对吧阿嬷!”赵迟来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阿嬷也是一个劲儿点头。
“好靓好靓。”
“对啊对啊!随便走在哪条街上都会有人回头的那种靓仔哦!一休哥,你以后就留这么长,不要再让头发疯长了,这样真的很好看!”
“是的是的!”
祖孙三个轮流上阵,变着花样大夸特夸,围得陈抑休都透不过气,脖子憋到通红。
“好,我知道了……”
他看着阿嬷,“谢谢阿嬷,我很喜欢。”
“不用客气!以后要剪随时来找阿嬷!”阿嬷又继续夸,直到有人来拿药才打住。
赵迟来还一脸稀奇。
她抓过陈抑休的脸扯了扯,啧啧感叹:“好神奇,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什么总感觉焕然一新了呢?”
陈抑休直直回视,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也带着打量。一开始只是静静看,但没一会儿就成了努力看,最后仿佛受到不可抗力牵引,缓缓朝她的脸靠过来。
“嗯?”
赵迟来努力克制自己的斗鸡眼,“你看什么?”
“你的脸。”他坦坦荡荡。
“……我知道。我是说,看我的脸做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退回去一些:“我想记住你的脸,但实在看不清。”
“慢慢。”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长什么样?”
他问得很认真,好像在什么需要严肃对待的公开场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