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耐烦地扬起手里的弓,道:“少废话!想知道不会进城自己看啊?我义社之人犯不着跟修行人多费口舌!”
“这厮属实无礼!”郑无伤的长剑眨眼架上了大汉的脖子。
汉子毫不畏惧,把头一扬,凛然道:“义主说的果然不错!什么修行之人,根本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男盗女娼之辈!”
顾子期扭头看向郑无伤,未发一言,郑无伤低下头,悻悻然撤回了流火剑。
大汉把弓挎在身上,兀自往屋舍走去,冷冷甩出一句:“不想死的话,就在天黑前出来!”
从北面的台阶下来,有一处宽阔的空地,正是“凹”字凹进去的那一部分。城墙下皆搭着简易的窝棚,到处散落着破旧的衣物、瓦盆等日用之物。
一道城门面南而开,城门上镌刻着“芜城”二字,经多年风蚀雨浸,已有些漫漶不清。
众人推开虚掩的城门,穿过门洞,踏入了传说中的百年鬼城。
“孩子……我的孩子……!”
甫一进城,夜娘便尖叫着开始疯跑,凄绝的呼唤激荡起重重叠叠的回响,更显得这座空城静得可怕。
“别嚎了!大白天的,鬼都要被你嚎出来了!”郑无伤回头瞪住了何欢儿,“见习弟子!你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孩子是娘亲的心头肉,让她喊两声怎么了?再说了,大白天见鬼又怎么了?你怕啊?”
“我……我怕什么?”
何欢儿听他声音发虚,坏笑道:“小龙阳,你不会连郝剑师怕鬼这一点都学到了吧?不愧为嫡传弟子!哈哈哈。”
“你胡说!我师父他老人家神威盖世,天不怕地不怕,岂能怕鬼!”
“他不怕鬼,怕鬼上身!”何欢儿冷不丁拍了郑无伤的肩头一下。
郑无伤打了一个激灵,窜出去一丈有余。何欢儿见状,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
“欢儿,莫要玩闹了。”顾子期向远方一指,“夜娘已跑远了。”
一声“欢儿”,听得何欢儿心花怒放,撒开双腿朝着夜娘飞奔而去。“顾少主莫忧,欢儿这就追她回来!”
何欢儿追着夜娘拐了几道弯,迎面望见了一栋气派的建筑,看样子原是一处酒楼,门前廊柱仍在,大门只剩下了一边。夜娘一路闷着头往前冲,笔直地撞了进去。
她追至近前,还没进门,却见夜娘横着飞了出来。
“夜娘!”
何欢儿跄上去接,终是晚了一步,夜娘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低喃了一声“孩子”,便全然没了动静。
顾子期从后赶来,为夜娘探脉片刻,脸色骤然一变。
何欢儿心里一紧,问道:“顾少主?夜娘如何了?”
“性命并无大碍,只是……”顾子期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
郑无伤横剑在手,对着门大叫:“门内何人?不要藏头露尾,还不滚出来相见!”
门中一片寂然。
“小龙阳,我们身在鬼城,你怎知里面是人,不是鬼?”
郑无伤脸色一白,清清嗓子,壮起胆子叫道:“门内厉鬼……,快快出来受死!”
何欢儿笑问:“小龙阳,鬼本就死了,还怎么受死?”
“那……那要如何说?”郑无伤皱起了眉。
“瞧我的!”何欢儿双手叉腰,对着门口高声叫喊,“不人不鬼的东西,速速出来拜见姑奶奶!”
话才出口,只听里面传来了一声“呸”,有人说道:“你个麻子女,丑得没眼看,才叫不人不鬼!”
一个身着青衣的人,背着一只手从门口走了出来,正是陆无庸。
郑无伤问:“你为何在这里?”
顾子期问:“为何不见子都?”
“……”陆无庸把背后的那只手往前一伸,丧气地垂下了头,“山主他……给……蜘蛛怪吃了。”
他的手上抓着一顶斗笠,染上了大片血迹。
顾子期身子倏忽一晃,仰面向后倾倒,随立一旁的乔无争俯下身,及时接住了他。顾子期倚住乔无争,半眯着双眸虚喘不已。
“少主!”郑无伤扑到他身边,回头朝陆无庸嚷道,“山主法术高强,遇事沉着,岂会轻易死去?你不要乱说!”
陆无庸手背往眼睛上一抹,声音有些哽咽。“这么大的事,我会乱说?是我亲眼所见!”
顾子期无力地抬起手臂,伸向陆无庸,翕动着双唇,似乎有话要讲,却猛地吐出一大口血,陷入了昏迷。
郑无伤对着陆无庸大吼:“偏偏这种时候,你非要说真话!你明知少主与山主自幼相善相亲,这等惊天噩耗,应当暂且瞒下,再徐徐告知,哪能这样当头一棒?你存心害死少主不成?”
“郑二,你不要欺人太甚!少主问话,我自该如实禀告!要是我有所隐瞒,到时候你又会指责我撒谎!在你眼里,我怎么做都是错!”
郑无伤冷笑道:“陆无庸,你休要狡辩!你敢说,你对少主不存半点恶意?”
“我……我可没想过要他死!”
乔无争对二人的争吵充耳不闻,从怀中掏出石无厌交给他的金瓶,给顾子期喂了两颗金丹下去。然后,他向陆无庸问道:“这屋中可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