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钱?”郑无伤愣住了。
大头挠了挠鼻头,嘿嘿笑着:“茂城有几家富户最近丢了孩子,各自都开出了赏金,老大一笔钱呢,够赁个店面的了!我和哑巴想得那笔赏钱,找些营生做,这才来找孩子。”
顾子期问道:“你们方才是否见到了一个发髻散乱的女子?”
大头脸色一紧,伸手指向远处的一角黑暗。
“一个穿红斗篷的胖子突然在那里出现,冲那女的一招手,她就中邪似的跟着他走了。”
“可曾看清那人的容貌?”顾子期追问。
“他从头到脚遮得连个缝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出他身形胖大。”
“一定是药魔魏宏图!”陶容恨恨一咬牙,“该死的逆徒!他为人懒惰,足不出户在丹房炼丹,又嗜吃如命,因而身材肥硕。为此,他还特意炼制了一种叫‘轻身散’的丹药,服下之后,身轻如云,徒步日行百里也不觉乏累。”
顾子期眉头微蹙,轻喃了一声:“药魔……”
“药魔为什么要带走夜娘?难道……是要夜娘给他照管那些孩童?”何欢儿问。
郑无伤接了一句:“要是这样倒好了,说明那些孩子多半还在人世!”
陆无庸摸着颈上的咬伤,满脸不悦:“那个疯妇急了会乱咬人,她不吃孩子就不错了!”
顾子期又问:“药魔带着那名女子往哪边去了?”
大头抬手指向一片黑暗,“他领着那女的往深里去了。”
“少主,这样看来,他的巢穴就在那边无疑。”郑无伤道。
“一山容不下二虎。”何欢儿环视着四周,“这鬼城里既有人皮夜叉,又住了个药魔……难不成……他们二人勾结在一起了?”
陶容拼命忍住泪水,心如急焚:“要果真如此,事情可棘手了!门主、葛师叔,还有几位师弟,恐怕凶多吉少!”
顾子期温言劝慰:“许仙长勿忧。入魔之人性情偏狭,贪生好利,目中有己无人,若非妖君那般统领群伦的人物挟制,通常都会各自为王,互相残杀。即使人皮夜叉与蜘蛛怪同在此处,他们是敌是友,尚不可知。”
“少主所言极是!”郑无伤重重点头。
“马屁精!”陆无庸当头一瓢冷水。
“姓陆的!”
“郑二!”
二人怒目互瞪,谁也不肯眨眼,不一会儿,眼眶子都涨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何欢儿的头仿佛装了机关一样左右回看,好奇这两个人谁会先眨眼。然而,还未等到郑陆二人决出胜负,另一件事就攫夺了她的注意——
“啊!鬼没了!”
郑无伤和陆无庸闻言,赶忙低头狠揉了几下眼睛,然后举目望向了鬼市。
鬼市上,熙攘往来的无头鬼们正在无征无兆地悄然而逝。
一个,又一个……
“这是……”郑无伤瞠目结舌,朝乔无争走近了两步。
“不久前,这些鬼也是这样一个一个出现的,可把我和哑巴吓坏了,躲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后来才发现这些鬼根本看不见人……”
说到这里,大头悄然瞅了顾子期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诧异和疑惑。
最后一个无头鬼也消失了……鬼市的街景如同一副由浓墨肆意涂抹的工笔彩绘,淹没在了夜色之中……
无边的厚重的黑暗笼罩了天地,森寒刺骨的夜风乍然而起。
火折子灭了数次。
对面不见人的漆黑中,冒出了郑无伤气急败坏的声音:“这到底是何处吹来的鬼风!”
“这是一场告别。”顾子期的声音悠悠响起,宛如在风中鸣响的钟磬。
“他们的尸身困在此城百年之久,在怨气催化之下,恨血化为碧水,浸沁白骨,年深日久,终成碧玉。方才无伤以真火焚化骨玉,昔日枉死的生灵终于能魂归天地。升天之前,最后回看一眼人间。”
“恨血化碧……竟真有此事!小女子今日可算开眼了!”
“女人就是没见识!”即使两眼一抹黑,郑无伤也不忘藐视何欢儿。
“小龙阳,在顾少主这番话之前,你也不知你烧的是化碧之骨吧?你的见识高到哪里去了?”
郑无伤半晌无言,最终憋出一句:“你少说一句会死呀!”
何欢儿嗤嗤笑道:“小女子原话奉还。”
阴风越刮越紧,逐渐变得冰凉刺骨,犹如摇落万物的瑟瑟寒风。
无辜亡魂绵延百年的怨念,一时片刻无法消散。
大头牙齿打着颤,不住地叫唤着:“冷!冷啊!”
“无伤,放出纸鸢。”
陆无庸“啧”了一声,开言道:“大少主,我劝你三思。郑二的纸鸢在鬼城里,只会招来鬼魂!”
郑无伤十分少见地没有叱骂陆无庸,而是问了一句:“少主,当真要我放出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