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宙心如刀割,柳诗行的事原本就是他的伤疤,然而一道陈年旧伤,怎么还隔山打牛,再次伤到了子川呢?
“对不起,对不起啊子川,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没有不好,你总是这样,觉得是自己的错,其实你也被伤害了,你身上留下了那么多被伤害的痕迹……我好想帮你洗掉,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程斯宙说不出话了,六年时间里,他慢慢让自己从痛苦里抽离,与帝都的朋友减少联系,回到父母身边,尽职尽责地扮演好乖儿子的角色。
他不再轻易地涉足一段感情,他洁身自好、专注工作,实在憋闷,就插科打诨地溜溜小猫、逗逗小狗,偶尔讨俞师哥的嫌、嘴一嘴周以唐,也不过是拨开压在身上的乌云,透一口气罢了。
毕竟,除了闻子川,没有人认为,他也是受害者。
“我知道,我是个怂蛋!我……!”
话没有说完,程斯宙便被闻子川堵住了双唇,浸饱泪水的苦涩味道萦绕在唇齿之间,在尘封多年的魂灵上,凿出了密密麻麻的冰裂。
在衣柜里接吻,是闻子川的预谋。
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木头陈旧的味道,上下左右都被堵住,程斯宙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去。
闻子川跪坐着,压住他的腿,又将他双手按在柜板上,与之十指相扣。
吻是一株肆意生长的爬山虎,从唇角,到鼻尖,到额头。他想着,如果人类的吻和小猫一样,能做标记该有多好,这样别的小猫嗅一嗅他,就会说:哦,你是闻子川的。
程斯宙被他的气息笼罩着,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干草味,清爽、甘甜,让自己忍不住靠近却又担心脏污了他。
可这一次,是他主动亲近自己的,他紧张得呼吸发抖,抵在木板上的尾椎骨也随之共颤。
“宙哥,”闻子川哽咽着,“你可以没那么喜欢我,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喜欢别人?”
“不会了,不会了……”程斯宙困在黑暗里,陷在破碎里,像千百年前被埋入土中的瓷器,被地震、洪水、泥石流冲击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了,不会再有人拿真心待我了。”
闻子川伏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声:“不是的。你看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妈就做了拿手菜招待你,因为我真心爱你,所以爱我的人也都会爱你。”
程斯宙咧出一个笑:“我们闻老师有好多真爱粉呢,那我不是赚大发了?”
闻子川也笑:“是啊,跟我在一起多好啊,稳赚不赔。”
到家时差不多九点,灶台上热着饭菜,林寒贞已经回房休息了。
闻子川轻手轻脚地把饭菜端出来:“我妈有些神经衰弱,睡眠不太好,所以很早就会去睡,但不一定睡着了。”
程斯宙边吃边小声说:“好,我尽量不吵到她。”
闻子川把一碗蒸蛋撇了一半在他碗里:“嗯,吃完我们轮流洗澡,你……今晚挨着我睡?”
“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打地铺的。”
“可我家没有多的被子。”
“哎呀,那怎么办?闻老师最好了,让我挨着你睡一晚吧。”
闻子川咬着筷子尖笑,偏又不敢太大声:“好吧好吧,我同意了。”
刚回来的路上,程斯宙把那张照片发给了亲妈王女士,他记不清的事,她应该会有印象。
王女士看了照片,发了个张着嘴表示诧异的表情,又接着说:“好像是你四岁那年,我和你爸出差了,就把你送去蒋家待了一周。”
“我抱着的是谁家的小孩,你记得吗?”
“没印象,我没见过。”
现下能确定的是,大一些的男孩就是他本人,而襁褓里的,是闻子川。
至于闻子川为什么会出现在林家铺子,大概只能去问师父或者师娘了。
想到这,程斯宙又犹豫了,林家铺子是师父师娘结婚、生育的地方,若不可避免地提到安仪,不是又要惹二老伤心吗?
要不,还是算了。
只要让子川知道,他俩小时候就认识,是命中注定缘分,不再因为感情上的先来后到而难过就可以了,何必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子川,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啊?这么晚了,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你先洗澡休息,我买个东西而已,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