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大佬会更难叫出口。”潭潇越笑道。
大佬这个称呼我都叫了好久了,你看看你这样像是能当长辈的吗?
“叫大佬也行,我还满喜欢这个称呼的,只是不好在人前这么叫。”
“潭姨也不是好人前叫的吧。”柳清霄嘟囔着反驳。
“你可以叫我潇越,我不介意。”潭潇越很好说话。
柳清霄思索了一会儿,“女装就叫女娘,男装就潭兄。”
其实跟之前没差别。
“嗯。”
“大佬还是叫我迎弟吧!”
“……好。”
两人躺了一会儿,落雪渐密。
柳清霄不太想动,潭潇越先站了起来,“夜深了,往回走吧。”
乘着柳清霄起身的功夫。
潭潇越转身用手帕捂住嘴,咽下咳嗽,不一会反了血沫上来,她擦了嘴角把手帕收回。
当日伤了肺腑,今日这一番折腾,回去恐又躺上许久。
“对了,大佬。”
“怎么?”潭潇越转头,眉宇温和。
“你能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吗?”柳清霄眼神飘渺,“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咱来到这个世界,总要做些什么的吧?目标?”
考试范围给一个呗大佬。
见潭潇越没说话,柳清霄赶紧摆手,“我,我就是随便问问,如果不能说的话……”
气氛太好了,忍不住想要打个小抄试试看。
潭潇越敛眸。
她并未思考过这些事情,想要上进是天性,所以她下意识钻营。
但我想要做些什么呢?
纂取高位吗?她只是从来不敢在这世界躺下。
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我做的吗?
愚昧,落后,满是禁锢,令人生厌。
她对这个世界没有感情,对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
她可以毫无压力的对六皇子俯首,哪怕对方杀了她;她可以毫无负担的把从良的妓女拖回欢场,即使她们的痛苦她一清二楚;她可以毫不迟疑的让红芹当诱饵,虽然那是她此世最亲近的人。
潭潇越认出麻康的第一刻,想的是要把他收入囊中。
潭潇越一边对唐迎言笑晏晏,一边一刻不停的对定安侯府用计。
对世人无恨,对苍生无爱。
在这个世界,潭潇越是没有未来也没有现在的野兽,她抱着虚妄的回忆,死都不肯放手。
现在虚妄成为了真实,回忆来到了现在,野兽也看见了未来。
在柳清霄的忐忑中,潭潇越爽朗一笑。
眼中是与少年每一次见面的点滴。
异世的魂灵,在认出她是同乡之后,似乎总是在问这个问题。
他是在问我,还是在问自己?
‘我来到这个异世,是为了什么?我受如此煎熬,该求得什么?’
“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给你答案。
她挥手,“穿越者,当为此世之星。”
“何不翻覆天地,为我等铸荣光。”
潭潇越眼中映照天地。柳清霄看不见她眼底的万物刍狗,“柳清霄,改变这世界吧!让它进步(退步),让它发展(毁灭)。不枉来一场(我为你掠阵)!”
柳清霄是真实存在的,她那五十余年的生命就也是真实存在的,她脑海中的一切学识技巧同样是真实存在的。
便有改天换地的资本和自信。
潭潇越转头,看向柳清霄,像是看夜色下的一座灯塔。
她乘着小舟飘摇,但只要灯塔不熄,她就不会再被黑暗吞噬,迷失在茫茫大海中。
我将以你为塔,我将为你筑城。
我为你筑现世的城。
不必再经受前人的痛苦,不必再像今日这般拷打自己的良心。
柳清霄,少年,这是你应得的回报。
这就是给我的回报吗?我爱当挂件。
柳清霄听到这个回答,有些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
改变世界吗?有点合理。
不过大佬目标真高,一看就是冲着高分去的。
我也跟上,“我会努力的。”
潭潇越左手捂住胸口,右手伸出:“我们一起努力。”
柳清霄伸手握了握,又感慨:“我前几天想跟人握手,结果得到了一块手帕。”
“他们不懂什么意思。”潭潇越转身,“该回去了。”
上京原本繁盛的灯火已经熄了大半,只零星的散落着一些,灯会已经到了尾声。
夜色中暗影憧憧,草木上已铺了一层薄雪,反射着微光。
潭潇越像来时那般在前面领路,背影挺拔。
同乡的后辈看不见她额上涔涔的冷汗,脂粉掩盖下苍白的脸色,像是要掏出心脏一样用力的左手,以及血色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