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程太医关怀,迎知道了。”柳清霄答应道。
“劳烦了。”老太君揽过唐迎,对陈恒道谢,转头示意侍女,“丝雨,送送程太医。”
“是。”
“太医,这边请。”丝雨将程太医送出门去,又着人取了诊金,“这鹿茸是宫中传来的,老太君自己也用不上,放着浪费,还是给医馆治病救人才是正理。”
……
等把医生送走,送走了外人的牧老太君看向唐迎,温声问道:“迎哥儿,跟祖母说说,是不想考了?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说着,老太君气道:“都怨你大伯,那么大的压力,你一个小孩子哪能受得了啊。”
牧老太君面含怒气,手指向唐翰义:“还有你也是,要不是你们各个不当事,轮得到迎哥儿承担吗?”
亏得另两位不再跟前,否则也是会被指着鼻子骂的。
三老爷站在下面不说话。
“祖母,父亲,母亲,我真的已经答完了,没问题的。”
柳清霄已经快麻了,一时也分不清是呆在考场更受煎熬还是现在更痛苦。
大概率还是考场吧。
此时只有一个办法。
“文宣,去取笔墨来。”柳清霄指使道。
文宣跑去书房拿了纸笔回来,在长辈的注视下,柳清霄将文章连着题目再次默写了一遍。
一众人目视他写文章。
三老爷也凑过来看,铁青的脸色转为温和,又变成赞扬,最后化为骄傲。
小半个时辰,收墨搁笔,唐翰义从唐迎身后伸手取过,这一屋子观众里也就他文学造诣最高了,再看一遍赞叹。
但面向唐迎还是一脸责怪:
“那也不该如此高调,这般作态,过于骄矜傲慢了。”
他道:“乡试藏龙卧虎,比你强的许多。这文章,还是可以多斟酌一下。”
柳清霄叹息,“已经改无可改了。”
都改了半个月了还能怎么改?
三老爷噎住,自然是没法改的,他自身文学素养也就那样,在屋里称雄还全靠同行衬托。
最后一甩手道:“我管不了你了。”
“把文章留下。”见他要走,老太君止住了他。三老爷讪讪一笑,丢下文章走了,脚步轻快许多。
虽然写作能力不怎么样,鉴赏能力还是有的,唐迎这篇文章,对照历届乡试文章都能算是上佳了。
背着手去衙上的三老爷心情极好。
……
旷野之下,骄阳炽热,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闷热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之中。
城墙上甲胄在烈日的烘烤下变得滚烫,紧贴在身上,仿佛一层无法挣脱的枷锁,汗水流淌如泉。
纵使如此,甲胄下的人也一动不动,双眼目视前方,像是屹立千年的铜人。
坚定、安静。
总兵的亲卫,果然训练有素。
目光从远处站得歪七扭八的守城卫兵处掠过,最后收回到身周的护卫身上。谭潇越右手在额前一抹,粘连着睫毛的汗水顺着皮革的护手聚集,滴落在城墙石砖上,又很快被高温湮灭无踪。
时间在□□与精神的双重煎熬中一点点流逝。流过了前世战报中的攻城时刻,又流过前世战报中守军弃城而逃之时。
终于在前往武安县回援守军与正在城内烧杀掠夺的胡人激战之刻。大地传来第一手讯息。
来了。
谭潇越右手前伸,感受那些微震动。
“怎么回事?”同一时刻,有人出声问道。
不过片刻,这震动声便越发清晰,越发强烈,好似大地都在跟着颤抖,“是骑兵,全体警戒。”
一同传来的还有喊杀声。
喊杀声中,是溃逃的奔骑。
“是张守备,开城门。”将领的一声令下,重机绞索,厚重的城门缓缓下降。
“弓箭手,准备。”放下城门,将领继续下令。令旗挥舞,不一会儿,城墙上便立起许多箭矢。
待前军进入射程,将领的手就高高扬起,在追兵前排进入射程的一瞬间,重重往下一甩,吼道,“放。”
“杀……”
喊杀声夹杂着战马的嘶鸣,落地的哀嚎,骨肉分离的红白,漫天箭矢开出朵朵血花,铁蹄落下梅红一片。
“退,后退。”
胡人首领见前方铁骑被箭矢难住,根本不得寸进。又见大顺的逃兵已经躲进龟壳之中,城门关上,干脆的选择后撤。
“步兵准备,云梯准备。”却并非撤退,而是准备攻城。
进入攻城战了。
见步兵手持盾牌顶着箭矢一步步往前,谭潇越知道战役进入了僵持阶段。
“夏宏将军,杂胡果然南下了。幸得总兵料事如神,派下属去往各处戒备,将边民收入城中,免于一劫。”张守备刚从胡人手下逃得性命,却是先为边地百姓道了谢。
“可惜在路上就遇到了杂胡大军,还有两处镇子没来的及去,狭路相逢,属下只能派手下带小队分别前往两处县镇预警,自己逃回来了。”
张守备说完,愤然在甲上一锤,血水混杂汗水飞溅,“妈的,怎么这么快?要是再晚上两日,准备就能更充足了。”
谭潇越将注意力从下方的攻城战中收回来,分一份给城墙上,此时心中嗤笑。
大顺的准备可不能更充足了,提前几月就知道了敌情。
只是准备不到一个守备身上罢了。
你以为你不惜以身为饵牵制敌军,派信使往边镇奔逃传信,能提前备敌救下许多人民。
却不知版图早被人划下。
该留的,破不了。
她收回眼,施仪想要以耄耋之身再创不世之功,将胡人有生之力彻底湮灭。为此不惜以边境百姓做药引,明显是准备打完就退休了。
谭潇越却是不准备退休的,她还有大把台阶要攀。
她看向下方,第一波攻城之人已经走到城下,正驾云梯往上攀。
军功,要有切实的军功。
至少,要在请功折上排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