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先去了皇帝的寝宫,皇帝老儿闭门不见,容歧不在意,离开去了德沁宫。
马车停在德沁宫门口,驾车的侍从搬下轮椅,容岐被一个护卫模样的年轻男子背下车,送到轮椅上。
随后魏辛才一脸冷淡地从马车里出来。
旁人看来,护卫推着轮椅往宫殿走,容岐坐在轮椅里面无表情,魏将军冷着脸走在旁边似乎很不耐烦。
轮椅滑过坚硬平整的石板,宫墙深深,在外等候的宫女迎二人入殿,护卫则在外等候。
殿内,皇后端坐正位,今日三位贵妃都来请安,分坐两侧,后宫的几位主子都聚齐了。
“启禀娘娘,昭王殿下跟魏将军来了,正在殿外等候。”
皇后朱唇轻启:“宣。”
容岐推着轮椅进殿,弯腰问安:“参见皇后娘娘、三位贵妃娘娘。”
魏辛与他隔了半米的距离,拱手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三位贵妃娘娘。”
皇后抬手笑道:“免礼——昨夜落雪,今早天寒地冻,难为你二人入宫请安。”
容岐恭敬道:“这是儿臣的本分。”
皇后问:“去见过你父皇了吗?”
容岐回道:“去见了,李公公说父皇昨日批阅奏折深夜方睡,儿臣便没有打扰。”
他早知道父皇并不会见他,因此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进宫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去见他母妃。
皇后轻笑一声:“陛下勤政,为臣为子自当体谅。罢了,本宫这儿无事,你跟熙嫔毕竟亲生母子,许久未见该想念得紧,今儿去看看她罢。”
容岐拱手:“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看了一眼他二人,又道:“你二人因缘际会,既然已经成亲,应相敬如宾,携手与共。”
魏辛平淡应声:“是,多谢皇后娘娘。”
两人坐上马车离开了德沁宫,路过的宫女太监和巡逻的禁军见到容岐无不惊讶,继而快速调整表情,弯腰行礼。
“朱墙白雪,飞檐碧瓦,倒是一番好景致。”容歧掀开车帘,故地重游般饶有兴致地打量。
“可惜现在地上的雪被铲干净了,天光微亮时分,从高处看,盛京覆白雪,腊梅绕枝头,更是绝景。”
魏辛戍守北域十几年,从未夜宿过皇宫,自然没见过他所描绘的晨景。
他不禁想象了一番,两人晨起稍作梳洗,登上城墙一览宫墙雪景,红尘俗世尽在眼底,白雪落身,倒也算共赴白头。
“希望有机会能见一见殿下所描绘的美景。”
容歧听他语气惋惜,笑道:“这不简单,落雪那日,你请暂留宫中便是。”如今以魏辛的身份,这个要求算不得多难。
魏辛浅浅地勾起嘴角,并未多说什么。
不过几时,马车到了邕杏宫,早在殿外等候的宫女请道:“昭王殿下,魏将军,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四年未见,甫一进门,容歧情难自禁地轻轻唤了一声:“母妃。”
沈荃貌美清雅,衣着素色仍不减风华。见到容歧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她嘴角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一步上前将他拢在怀里:“岐儿,我的岐儿受苦了。”
容岐坐在轮椅上,头靠在她的腹部,就这么安静地抱了一会儿,熙嫔才勉强冷静下来,掩面擦了擦眼泪。
他扶熙嫔坐下,问道:“四年未见,母妃可还好?”
“邕杏宫虽冷清了些,倒也清净。”熙嫔将桌上的点心放到他面前,“这是娘刚做的,你最喜欢吃的桃酥。”
容岐接过瓷碗,还是热乎的,心底一软:“谢谢母妃。”
他介绍一旁站着人:“魏辛。”
魏辛问礼:“参见娘娘。”
熙嫔抬手:“免礼。”她视线转到魏辛身上,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愣是把魏辛看得浑身紧绷。
容岐出言缓解了气氛:“魏辛是可信之人,母妃尽可放心。”他示意魏辛,“坐吧。”
熙嫔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父亲可有话让你带给我?”
容岐尝了一口桃酥,然后很自然地推给魏辛,说道:“外祖父跟我互通了消息,他老人家……”
“嘘——”
魏辛耳朵一动,出声示意,指了指窗外。他起身,悄无声息地推开门绕到偷听者身后,声音犹如鬼魅:“想听怎么不进去听?”
那宫女倏尔浑身僵硬,入耳的声音宛如恶鬼,她缓慢转头,眼神惊惧交加,声音堵在喉咙里:“奴……奴婢……”
魏辛朝门口扬了扬下巴:“进去。”
他明明语气很淡,宫女却浑身毛骨悚然。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刚进屋就双膝跪地,膝行几步猛猛磕头:“求娘娘饶命,奴婢只是路过好奇,求娘娘饶命!”
熙嫔冷漠地看着这个侍奉了自己多年的宫女,声音冷酷:“既然好奇,那就跪着好好听,看看有什么你想知道的!”
宫女脸色一瞬间煞白,依照宫里的规矩,听到了不该听的,只有死路一条。
她会一点武功,探听消息几乎没被发现过,没成想魏辛武功竟如此之高,近身了她都没发现。
“我母子此等遭遇,全拜卢太尉所赐,而卢太尉似乎跟兰妃有联系。”
容岐每说一个字,宫女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最后脸色惨败,以头磕地,浑身抖如筛糠。
沈荃听到旧识的名字一怔,继而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本宫竟然不知后宫嫔妃跟朝中重臣有联系,芷箩,你知道吗?”
宫女芷箩磕头颤声道:“奴婢不知……”
“今日本宫与岐儿相聚,也不与你发难,免得扫兴!”沈荃冷着脸唤来两个宫女,“把她带下去,本宫稍后发落。”
魏辛点了芷箩的穴道,进来的两位宫女很快将人拖了下去。
“魏将军武功相当不俗,我年轻时学过些拳脚功夫,却未曾注意到芷箩的动静。”
魏辛谦虚道:“娘娘过誉了。”
沈荃思及这几年多的时间都活在他人监视之下,甚至四年前那场大祸或许有芷箩从中传递消息,一时间心间颤抖,眼底难掩晦暗恨意,已经对芷箩动了杀心。
容岐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母妃,事情已经过去了。”
沈荃看着他无法动弹的双腿,悲戚又愤怒:“怎么可能过去,你受的苦,怎么可能过去……”
见她如此悲凄,容岐一时犹豫该不该将腿有可能恢复的事情跟她说。
碍于魏辛在场,且系统承诺的事情没个定论,他终是没有多言,只温声劝慰:“母妃放心,即是残了半身,儿臣亦能让仇人血债血偿!”
“既然你有谋划,我便放心了。”沈荃眼底划过一抹暗光,柳眉横戾,她的岐儿仍有凌云之志,“母妃定会助你!”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正打算起身去拿准备好的食盒,将桃酥打包让人带走,随意一瞥,发现满满一碟桃酥已经快被吃光了。
魏辛对上她的视线,缓缓咽下嘴里的东西。
他插不上话母子二人叙旧,见眼前有盘点心就顺势吃了起来,一口一口,话聊完了,他也把容岐母妃准备的点心吃完了。
容岐会心一笑:“以前母妃常给我做,你爱吃就好。”
沈荃自然没有不高兴,难以自处的魏辛眼神下意识寻求容岐关注的举动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心里有些讶然却也觉得有迹可循,情理之中。
“食盒里还有一份,特地准备让今安带回去的。”
容岐转动轮椅上前,轻轻拥抱了熙嫔:“母妃保重身体,儿臣先走了。”
熙嫔摸摸他的头,温柔道:“去罢,兰妃那边你且安心,本宫在这深宫生存了二十几年,不是靠运气活着的。”
熙嫔目送他们离开,敛去脸上的笑容,转身之际眼神瞬间冷酷:“把芷箩带上来!”
邕杏宫外,马车已经在等候。凌星拱手低声道:“三位贵妃娘娘很快离开了德沁宫,属下已经将那个下药的宫女交给了皇后。”
容歧淡淡点头:“那便出宫吧。”
皇宫内皇族可乘马车通行,但不能疾驰,一般巡宫的禁军不敢拦停。
马车出邕杏宫不久,凌星忽勒马停车,靠近车帘低声禀告:“王爷,将军,五皇子往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