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脸色煞白,速把窗合上,灯也吹灭。屏息凝神。周遭静谧。
赵妍妍很想入楼,揪一把那少年的耳朵,掴几巴掌。但碍于想给沈监生留一点好姐姐印象。又都是些监生,还不好调查底细吗?
于是,她也就白个眼儿,说几句狠话,跺跺脚回府邸,受人伺候着安歇。入夜三分,在床上,越想越气。
一大早,她大倒苦水,还指着我说,“二姐,你不也坦胸露背的?咱们不都这么穿?”我还在想事,不想理她:“别把枪头向内,好不?”大姐道:“妍妍,这不是你的错,寻常我们见不了几个男人,习惯做闺阁打扮,我们面见人,总是会里里外外整饬一番的。”
苏熙小姐不屑道:“偏见在人心,与穿衣有何关联?”皇妹往她身上看了一眼。苏熙小姐不觉有一番体会要说:“不顺他们想的,不都是婊\子么?”在苏家这种淫\乱的风气下,苏小姐可谓是极端厌恶男人。她道:“要是以后因他们而收敛,岂不如他们的意。照我说,全天下的女人都该做婊\子。男人又不在意,女人怎么想,怎么看,什么追求,什么性情。庄子妻死后击鼓而歌,誉为通透洒脱之性,我怎么没见过有对这样的女人赞赏。”
“这男男女女哪里说得清楚?还是论别的吧。”四公主弱弱岔开话。
苏熙小姐虽以其“刻薄泼辣”恶名在外,但其在婚事上品阶并不低。士人名流中偶有赏识,认为她颇有一番持家之道,学识又多,人又厉害,吃不了亏,定是十分护家旺夫之人。
若论经世实用之说,苏熙小姐阴差阳错地,在背地里,比风花雪月的陶小姐更获得了士人的认可。虽说苏熙小姐只想把他们一脚踹飞。
赵妍妍气得不行,我又实在想不通这梦。四公主满目愁闷,大姐安排宅子闲置的打理事宜。昨夜在皇妹处睡下,没留春胧。白日看见他嫩粉色道袍,衬得人金质玉颜,容色动人。赵妍妍叫住他,我再细细观他秀丽眉眼,的确有些像傅玄,像梦里温柔些的。大姐一同把他放在府邸做个闲散管事,每月十两。他往我这望了望,毫无波澜地收了目光,谢了我们的恩。
晌午时,苏熙小姐打道回府。我们回赠了信物。
回宫路上。赵妍妍思索报复之法。想来想去,叹一声:“怪不得长宜姑姑要养门客呢,我们呢,听使唤的都没有。顶多叫几个太监截路打一顿那小子。闹到父皇那,倒过了。”我说:“你也可以养。你没钱么?”赵妍妍道:“这实在太麻烦,我懒得做。”
削了他的学名,国子监祭酒未必顺服我们,更有甚者,还要说教我们一顿。若那小子家里做官的,更难办。哭哭啼啼跟父皇哭诉什么呢,说他侮辱了她,上至国统,那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使人暴打他,心里未必服我们,反而遭受他人同情。若是打死了,难收尾,赵妍妍亦下不了手。
赵妍妍苦恼:“诶呀,这坏人也这么难做!”大姐说:“实在不行,就派个人,让他道个歉作罢了。”四公主还是一副愁容。皇妹冷笑道:“一个监生也值得想?你拿钱买通个娼,咬定他嫖了,告到学里,就够折腾他了;再者,请几个无赖,赖他赌钱欠了百两,他年纪轻、廉耻心重,气性又大,说不准自我了断明志,省了一事。”赵妍妍和大姐脸色发白,“不好吧……”皇妹接着说:“他这种派头的学生,最忌名声受辱。他要懦弱些,你拿此事威胁他以身侍人。之后,他拿什么看不起娼?”
赵妍妍苦脸说:“这真做那么绝,我良心有些儿不安……”赵妍妍在男欢\女爱的伦\理上放得开,但谋害算计上异常良善,贪享乐,怕麻烦,“就,让我打一顿,就好了。”她下了决定。
皇妹撇嘴,又没劲了。
赵妍妍自觉丢了公主的脸面,羞愤地嘟嘴斗气,左右看,用脚使力挑了挑四公主的裙摆:“祯儿,你怎么不说话!”四公主扫了下裙脚,捂腹回:“三姐,我肚子涨,不舒服哩。”她身边的大姐连忙扶她:“那快些回去休息休息。”
赵妍妍“哼”一声儿:“你有心事,我知道,都当我笨哩。”作一个无奈的表情,“我只是懒得想。”四公主赶着开口解释,赵妍妍止住:“小气巴巴的,我才不要知道!”四公主红着脸儿,埋首不言。
赵妍妍头靠在我肩膀上,歪脑袋瞅看我:“二姐,你也有心事?”我回靠她,泄气地回了句:“做噩梦了。”赵妍妍道:“二姐,你今年与人打交道格外勤,却还不如往年在宫里混日子和气。你待人又常先热后冷,看着温和,然性子敏锐,情感却迟钝,两三年后才猛地计较人当年的毫厘错处,朋友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敌人。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你现在想显摆你的聪明了?”我正起身。赵妍妍无非是随性之后、颜面尽失的自我挽尊。不怪她,只是世人太爱替人宣判,一时的举止,便可以对他人进行肯定或否定。
再往外想,也不过件件小事。不过这小事嘛,若赵妍妍学着皇妹所说报复回去,也能成为另一个长宜姑姑了。
长宜姑姑在最开始给驸马下猛药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有过不忍心呢。
次日太阳依旧会东升,到时候,做学生的照常做学生,做公主的仍旧做公主,做大家闺秀的依然做大家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