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小子！”沐逊唾。

徐三公子顶着两窝青紫的伤痕，冷冷看他。

沐逊恶向胆边生：“神气什么，我们几个操｜死你！”扯开腰绳，要扒他衣服。徐凌献一使劲挣开手，迅雷不及掩耳，抽出腰配的匕首，向前一刺。“他有刀！”一人喊了一声。沐逊弹跳避开，胸腹仍挨了一下，剜出血肉，血洇出一团。

沐逊红了眼：“我要杀了你！”几个人往徐凌献腰上一踢。徐三公子踉跄几步，往身后划了几刀。双拳难敌四手，他心窝子被踹了几脚，匕首被打落，他吃痛，卧在地上。头鸣不止。

“弄死他！反正也不晓得是我们。”沐纨绔道。其中一个说，“不是要操｜他，先干在杀也不赖。”有几个笑：“那一个一个来，排好队。”沐逊掀了眼皮道：“你们先，最后我要杀了他。”

一群人要撕扯徐三公子的衣裳。徐凌献反抗一推，又挨了一拳。脑袋嗡嗡嗡，只听得一声儿，：“你们在干什么！”

赵妍妍见到这一幕，推开众人，大吃一惊，“你们在干什么！”沐逊腆着脸笑道：“公主表姐，我们在教训他呀。”“放屁！”赵妍妍十九岁，怎么会不明白。她猛意识到，他们不明白轻重。不比太监明事理。

沐逊无辜道：“公主表姐，我只是听你的命令行事。”

赵妍妍指着地上的少年：“我让你杀了他？凌辱他？我不是说，让我亲自来！”

“好，好。”沐世子笑笑，让几个跟班提起徐凌献双臂，将人架起在赵妍妍面前——“公主表姐，他任你处置。”

面前，满身疮痕的少年垂下头，血汗濡湿绺绺发梢，一珠汗顺着鼻梁滴落进凌散衣襟里。始终不愿说话，却疼得哼了一声。

赵妍妍顺手反手碰了碰他的脸，触到湿黏黏的汗渍，收了手道：“好了，我教训好了。把他放了。”

沐世子急道：“公主表姐，不能轻易把他放了！”现在担心起后果来了。

赵妍妍蹙起眉。确实难办。

徐三公子突然开口：“放了我，我不会说。”低首看不清神情。咬字却清晰。

“好。就这样吧。”赵妍妍道。沐世子还想拦，被赵妍妍止住了。“到此为止！”她摆出大姐姐的谱。

徐三公子整好衣裳，脚步一轻一深，独自走出巷子。

远处很长的路，入夜深，檐瓦一行冷光，昏暗中撞见一群寻他的人。

“是徐小相公！可好找！”“出什么事了？”“遇见歹人了？”

怎么问，徐凌献只道：“是我自己的事。”他二哥徐凌羽呆了半晌，又酸楚又好笑：“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气郁结在喉头，咽不下，“阿献，你在顾忌什么？”徐三公子仍道：“我的事，二哥你莫问了。”

他人猜：“该是国子监的劣生。”八九分猜对了。徐二哥盘算如何撬开弟弟的嘴，如何报复回去。傅玄说：“七夕那晚，钦墨馆管事说你们生了事端，是不是顶撞了哪位贵人？”徐三公子沉默不答。徐二哥道：“贵人？什么贵人这样明目张胆。阿献，究竟怎么一回事。”

傅玄：“问问他当日去哪便知。”徐凌献不安道：“傅二哥，你别再说了。”国公家的长子陆建提起：“宫里说，不知哪位公主抓了几个书生收拾了一顿。”徐二哥脸色一白：“阿献，你莫不是惹了五公主？”

徐凌献垂下头：“我不知道。”没否认，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世子陆淮道：“五公主是什么样？我见上次那位倒直快和善。是哪位公主，记不清了。”他哥陆建回：“是二公主。”“今日又是哪个？该不会是二公主。”“说不准，知人知面不知心。”

傅府三进的院落挂了葡萄架，卷棚下几个人本围着下棋闲谈。因徐三公子的事，没了闲情，都绷着神情。

里头有个做兵部郎中的，乃是五军都督府的前军都督佥事马丰年将军的嫡孙，马瑞，字怀岑，二十八岁。常与傅家来往。虽身处武家，但从小想科举入仕，每日用功苦读。考过一次会试落榜。恰好傅家有意做个人情，让傅玄和他互帮互助。他带他一同习文。改了不好的习惯。寒来暑往，两人同在乙巳年高中。亦是同年。不过，他没考成庶吉士，有些门道，提前作了京官。

这马瑞身穿素服道衣，不高不壮，头戴唐巾。面容硬朗。暗黄肤质。唇周短胡渣。不像个文客，也不像武举人。他插进话道：“宫里头那几位千金，我是了解一些的，你们也晓得，姜家那个常和我家交道。他表妹，不就是二公主和五公主么？”人问：“那怀岑兄晓得是谁那样跋扈？”马瑞道：“三公主不差了。姜季则曾跟我聊过，圣上最宠爱的五公主，其实是极阴郁的，必不可能在街坊起这样的争端。大公主呢，是个极知礼娴静的，四公主亦内敛谨慎。除那二公主和三公主倒有些贪玩。”

“那你怎么说是三公主？二公主身为嫡公主，最该是这样仗势欺人。”

“非也，你们或许不晓得，圣上最信的就是二公主。就因她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要，不必跟各种牵扯，亦不会受各样的蛊惑。七八年前，严老先生的折子惹恼了圣上，二公主无意在饭上一句，严老先生蛮好哇，圣上反赞了严老先生劝谏有功。这样的人，做这样的勾当，岂不辜负圣上的重望。然三公主为妖妃所生，甚宠溺乖张，定是她无疑。”

“我怎么听得不是这样？”翰林院史巍然道：“我认得一个尚宫局的姑姑，她说三公主甚是爽朗天真，大方和气。独二公主阴沉沉，鬼气森森，痴言痴语，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看着乖顺，脸色却变得飞快。”

我太冤枉了。终于有人替我讲话，是翰林院唤作石容予，他道：“我所知的又不同了，曾听宫里一个小伙者讲，二公主是最为娇憨随性，温和雍容。那小伙者言他在烧银炉时，火星子溅到二公主的裙摆，二公主坐在地毯上翻书打瞌睡，只懒懒睇了一眼，教他仔细些，可别烫伤自己。”

“难道一人有千面么？”一些人觉得颇有趣味，岔开话闲聊宫闱秘事。

徐二哥便问徐凌献：“你可见过这位公主的模样？”徐三公子打定不说。傅玄听了半刻，凤目望向徐二哥，示意不出半日，能查个水落石出。徐二哥只好先让徐凌献在后头请个太医再瞧瞧。

徐三公子也明白什么也瞒不过了。他二哥会替他出气。只好先和兄长商量搓搓沐家那崽种的气焰，至于那么个张牙舞爪的公主，他一定要自己报复回去。

这厢徐二哥徐凌羽平抚好心情，转而问傅玄：“昀安，不日你果真要和陶家小姐相看？”

“嗯。”傅玄他答，“我答应了祖母。”

徐凌羽假作揖道：“听闻陶家小姐是一等一的佳人，提前恭喜你了。”傅玄回敬他：“不如我等着兄与苏小姐的美事。”

“没戏。”自嘲。

徐凌羽想起他借着父亲的名义去苏家找苏熙小姐请教，“这几行变句苏小姐是如何翻译？”苏熙小姐在摇椅上荡，见他，看也不看，指桌上，“都写着，替我问你父亲好。你先看过，好了，就别烦我。”像个大爷。

苏家三弟苏嘉，尚十岁，想和徐二公子打个招呼，“徐二哥好——”不料半脚踩了苏熙小姐的书房槛，没说完，苏熙小姐顿时跳起来，脚底生火，蹿到半大的娃娃面前，扇了苏嘉两巴掌，“谁许你进我的地盘，滚出去!”苏家三弟捂着脸，蓄了两泡泪在眼中，跑到院内哭抽。徐凌羽见状，立马离开此是非之地。

徐凌羽也想不明白，明明这么横的女子，怎么就吸引了他。是样貌？难道他那般肤浅。有婚约的是傅昀安，他怎么就，这么撂开了？

就算如此，他也明白，苏熙这样的女子，绝不能娶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