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国皱着眉,他上前抓住苏齐的肩膀仔细查看,目光看向青年垂落在身侧的手臂,手臂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齐刚才的动作幅度太大,右边的绷带下方甚至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红。
“阿齐!”苏国尖叫出声:“你怎么能这么伤害你的手?!”
苏国刚从别的什么地方赶回来,衣服的扣子都扣得歪歪扭扭,毕竟音乐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成了风口浪尖,站在这风暴中心的主角之一还是他的儿子。
男人看了看苏齐的手臂,脸上又怒又气,他在沙发前走了几个来回,又快步回到苏齐面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缠绕上去的绷带。
看着父亲这般担心自己的模样,苏齐原本张开的嘴又闭合,他眸光微动,还是选择了暂且不提自己身体的事。
“我没事,父亲,就是手……”
苏齐停住了话头,在医生面前安静沉稳的青年哽咽着,艰难说出了后半句话:“我的手以后可能弹不了钢琴了。”
苏国刚才还在打量着苏齐的手臂,闻言大吼一声,连难过的苏齐都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面前面色扭曲的父亲。
“什么?!”苏国气势汹汹,一脸恨铁不成钢:“苏齐啊苏齐,你在那样的场合跟江久求婚失败就算了,甚至还被他身边不知道什么人打坏了手?再也弹不了钢琴?!”
苏齐张了张嘴,还是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苏国的算盘打得够响。
苏齐求婚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苏齐一向依赖他这个父亲,有什么事情都会跟他说,以江久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人没有,若是他们家苏齐真的攀上了这高枝儿,那他还弹什么琴?一天天在江家好好伺候那江久就够了,从那江家的指缝里露出一点儿钱,都够他苏国挥霍大半辈子,至于现在天天累死累活地跟人谈合作?
若是不成功,也只是丢点脸面,脸面自然当不了饭吃,反正苏齐还能弹琴,让他多去几场音乐会,把这钱赚回来不就好了,两边不吃亏的买卖。
但现在呢!
男人尖锐的目光几乎要凝成实质,若不是还有点希望,他恨不得用目光狠狠扎穿苏齐的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江久可是当着音乐厅所有人的面,把苏齐手上的花束扔到地上踩!末了还要拍着苏齐的脸,一字一句的说他不配,舞台的收音清清楚楚,这举动简直是把苏齐的面子里子都扒光了侮辱——别说江家,江久这一关都过不去,把苏齐钉死在下面!哪个上流家族以后还敢和他们交往?
更别提这废物的手也用不了!只能在家里吃干饭!
“阿齐啊,刚才是爸爸心急了,你别往心里去。”苏国心里百转千回,还是逼着自己露出一个笑脸,亲昵地揽过青年肩膀,完全没注意自己压到了对方的绷带,疼痛瞬间让苏齐的脸色变得苍白。
“医生说弹不了琴,那都是理论上的概念,你要不要…再试一试呢?”
“就一次,就试这么一次。就当父亲求你了,你从小到大一直在练琴,也不想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吧?”
苏齐安静地看向自己情绪激动的父亲,偏过头,声音低低的:“好。”
父亲从小到大没少为自己弹琴的事情忙碌,自己也得努力才行,这是应该的。
再试一试吧。
他还不想放弃。
哪怕医生已经下了定论,但…万一呢。
从这天起,外面送来的骨头汤一碗接着一碗,黄色的油花浮在汤面上,一晃动碗就能看见下面发白凝固的油脂,苏齐口味清淡,强忍着不适把汤汁咽进喉咙,只觉得一层油黏腻地糊满了他的嘴巴,“呕”的一声吐了出来,别提刚喝下的骨头汤,连胃液都返上来不少,里面还有零星几滴血色,他怕父亲看到,连忙用纸巾擦拭。
但苏国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他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苏齐再忍忍。
“吃啥补啥,这可是老祖宗的智慧,我能骗你吗?”
又一碗油腻的骨头汤被端上桌,苏齐敛着眸,一言不发。
他已经一遍遍的强调尺神经损伤不能通过骨头修补,但苏国没有听过,这碗汤喝下去,无非只会加重他内脏的负担,让这具身体死的快一些。
他不想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但隐瞒到这种地步,似乎也没有尊重父亲知情的权利。
苏齐下定决心,终于要开口。
“父亲,我……”
“喂?”苏国的电话铃声准时响起,他看了一眼号码,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坐在对面的苏齐,直接起身走到了房间内,家里的隔音条件很好,苏齐在外面听不到任何谈话内容,等到男人出来,他已经穿上了裤子外套,一脸着急地套上鞋,推门就往外走。
“阿齐啊。”苏国出门前回头嘱咐:“剩下那碗汤别忘了喝。”
青年坐在原地,看了那碗汤很久,鼻血再次涌出,嘴唇传来微咸的血腥味,他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端起汤,连着血液和汤汁一饮而尽,那张温和的脸再次因为疼痛而扭曲,额头冒出细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