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像是给自己下定了信心，又重复一遍道：“别算了。”

季听澜挑了挑眉，顺势坐到易栎身边，两个人分同一个座椅。

但是易栎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季……澜，你没错。我确实……有幽闭的问题。小时候，有一次考试我考的很好，妈妈带我去商场吃饭，但是路上好想跟妈妈闹了矛盾，具体什么矛盾我记不得了，她生气了就把我关在了车里，留在了地下停车场，那时候我还小，车门从里面打不开，窗户也打不开，外面又很黑，我害怕得不行，就一直哭，哭到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再后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躺着家里。”

“之后在长大一点……小学。”说到这里，易栎又顿了顿，季听澜没有插话，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易栎继续道：“那个时候会跟大人吵架，爸妈不稀罕和我这个小屁孩炒，干脆他俩自己就出门了，又怕我极端，就把我锁在家里。”

“房子很空，空的说话都有回音，因为一梯一户，我的周围也没有声音。”易栎似乎哽咽了一下：“太安静了，我害怕，所以在爸妈回来的时候，我就会很乖，以后只要是出现类似的问题，就会把我留在家里。”

“然后我就会反抗，得到的结果就是被进一步关进房间里……之后就不反抗了。后面一有要吵架的苗头，我就先一步出门，等到晚上再回家……就是这样了。”

两人之间相顾无言，季听澜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我还以为跟夏青阳有关。”

突然提到的这个名字，叫易栎愣神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虽然我很讨厌夏青阳，但是这个事情没关系。虽然我们之间有些……成见，但我的这些问题，与他无关。”

“那他高中时那样对你……我还以为这一切的根源是他。”季听澜目光暗淡了下来，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易栎了，此时才发现远远不够。

“我为什么要去关注一个总是造谣诋毁的人，不会伤害到我的。”易栎朝着季听澜轻轻勾了勾嘴角。

这个笑容有点牵强，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回忆之中。

季听澜还没写想好该怎么去开口安慰，易栎已经率先起了身，往床边走去，季听澜下意识跟着站起身。

易栎没有回头，音色故作轻松：“我好困了，你不去洗澡吗？很晚了。”

嶙峋的灯光把他照的有些消瘦，腰身尽是脆弱，似乎轻轻一揽就能把他整个人直接揽过来。但是季听澜只是想，却不敢去做，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去做这个事情呢。自己好像没那么了解他了。

但他又有些庆幸，易栎能够跟自己开了这个口，这件事情，好像他的父母都不清楚。那么自己是不是唯一的一个呢。

“嗯，我这就去。”季听澜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心疼。他转身走向浴室，在浴室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易栎形单影只的躺在了床的边，他把床头灯关掉了，只留季听澜那边的一盏，他那边没有光了，只有些许凄惨暗淡的灯光悄悄渗透了过去。

他好孤独。

季听澜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突然席卷了全身，这几乎让他几乎无法自持，他好想到易栎身边去。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易栎一些时间和空间，让他自己慢慢消化这些回忆和情感。

浴室里，水声潺潺，季听澜尽量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在洗澡这件事上，试图用身体的温暖来驱散内心的寒意。然而，易栎落寞的样子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水声停了，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像这间屋子里只有季听澜一个人一样。太安静了，季听澜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种只有一个人的窒息感了。但这个，能和小时候他的感受一样吗？

他轻轻推开浴室的门，目光再次落到床上时，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可走近了却发现，他依然睁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凝视着黑暗中的某个点。

季听澜躺了下来，侧身看着他的背影，嘴巴几次张合，却还是闭上了。

“怎么不关灯。”易栎提醒到。

话音刚落，那边的灯光也落下来了。本以为今夜会就此无言，就在易栎快要睡着的时候，身后人说了句：“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待着的。”

易栎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了一句：“谢谢。”

季听澜在背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和缓娓娓道来：“你告诉我了一个这么大的秘密，那我也跟你说一个吧。”

易栎虽然没有转过来，但是季听澜知道他在听。

“我高一的时候，我爸出了车祸，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市郊的画室……爸爸出事在城东，我在城西……对于飞机来说，这点距离不足以起飞，甚至开个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可就这半个小时，我都没办法赶上。我去的画室本来妈妈是反对的……是我爸爸支持我去的……就因为这点距离，我没有赶上他的最后一面……后来我一度没能画画……”

“再然后我跟我妈妈回了南方，小半年没有上学，我去做了很多的兼职，看见了很多人，窥探了很多生活的一角……然后就决定要好好认真的生活。”

“这些话，我只对你说了。”

这个人实在是不会安慰人，只好剖开自身的经历，展示到他面前，好让他知道，你看我也对你坦诚了，你就别防备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