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谷四面环山,四面都有溪流,大大小小几十条,溪流汇集在山谷最低处,形成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水清澈,到了天气晴好的日子,琥珀似的水面上倒映着蓝天白玉和巍巍青山。
别院就坐落在湖畔,一半建在陆地一半建在水上,还有一条长长的木栈延伸到湖水深处,连接着一个水榭。栈桥两侧都是荷花。
他们刚到停云谷时,还是绿油油一片,如今已经是荷花映日红了。
他们还是没回京,只有胡月时不时地回去抓药,唯一的访客,是担心姐姐的李莹。但是见姐姐一日赛一日的好气色,她来的次数也少了。
山中岁月流逝得无声无息,一转眼,木栈两侧只余残荷,山里的山桂也开始飘香。
李时意叫胡月找来布匹,裁剪拼接成一块很大的布,铺在地上,然后让沈淮襄上树去使劲摇晃,要把树上的桂花摇下来。
沈淮襄想了想那画面,心里就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所以抱着手,望着树一直没动。
急得李时意推了他一把,“快去啊!你还想不想吃花糕了?”
“当然想啊!”只要是她做的,他都想吃,但是,“这事儿你让胡月去做也可以啊,为什么非要……”
“自己动手的才好吃,每个人都必须参与进来。”李时意还在推他,但是阻力太大了,“或者你去和面?还是生火刷锅?”
“那我还是上树吧。”生火刷锅?!
这哪是他会做的事情,上树他好歹有把子力气。
沈淮襄说着,伸手一探,抓住树枝翻身一跃,跳了上去。
他站在树上,双手抓着两个树枝,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成天腻歪在一起,李时意一看就知道他怎么回事,催促道:“别傻站着了,手上脚上一起用力,摇树!”
比拉弓射箭还难!
“动起来!”
沈淮襄还在别扭着,树下的人又叫唤起来,于是他双眼一闭心下一横,疯狂晃动起来。
香气浓郁的桂花雨霎时倾落。
树下的笑声如同湖畔忽然群体起飞的鸥鹭,把沈淮襄惊住了,他睁开眼,只见簌簌而下的黄色花雨里,他心爱的姑娘拍着手又蹦又跳,笑声是他从未听过的欢畅和清脆。
他一边看着她的笑容,一边奋力地站在树干上摇晃,等到下来时,脚踩在草地上,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
又蹦又跳手掌都拍红了的姑娘喘息着,弯下腰和胡月一起收拾满地的花香。
“这棵树虽然不大,可花开的是真多啊,你看,这么多,做花糕根本用不完的,咱们可以给它晒干了,留下来泡茶喝。”
胡月陪伴她那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畅快,眼里全是笑意和快慰,“是,我一定给它收拾好。”
花是香的,树是香的,草地是香的,沈淮襄甚至觉得,人也是香的。
他忽然想起几年前,在兰平的送子观音庙里,他给她送桂花糕时,为了多跟她说几句话,提起了李莹的事情,她以为他让她妹妹当奴婢,急得跳起来骂人的样子,中气十足。
而现在……连捡个花都气喘微微。
等胡月把落在布上的花全部收拢包裹起来,沈淮襄都意犹未尽,他留恋她开怀大笑的样子。
于是他走过去,跟眼盲了一样,对着胡月怀里那个大大的包袱视而不见,道:“这些也不多啊?够吗?要不我们再找找,这桂花树山里肯定还有很多。”
李时意踮起脚排掉他肩上的落花,又按着他的肩膀道:“头低些。”
沈淮襄乖乖的,不仅低下头,还俯下身。
李时意把他头上的两片叶子和细碎的花摘下来,笑道:“那些就够多的了……还得是我们陈王殿下哈,力大无穷,采个花都比别人厉害。”
“……”这是夸人的话吗?
但是沈淮襄的腰还是挺直了,下巴也控制不住地往上抬。
胡月收了东西,就默默离开了。
只有陈王殿下在,她就不必守着王妃碍眼了。
而李时意,朝着和胡月相反的方向去了。
“时意,你要去哪儿啊?”沈淮襄一愣,连忙追过去。
李时意正在爬坡,有些不好走的地方,她甚至手脚并用,爬上去了拍拍手,又继续往前。
沈淮襄赶过去,扶着她免得她摔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李时意又开始喘粗气了,“这时节山里肯定有毛栗子了,我有点馋了,你陪我找找吧。”
“好。”
只要她开心,他什么都愿意。
快到中秋了,山里的林木被秋风染得多彩斑斓,各种野果也挂满了枝头。有些可以吃,有些不可以。李时意盯着沈淮襄,不许他乱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