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清小声唤了一句,已然出完气的问清也不再多嘴,双拳一抱就站到一侧等着沈万安恢复理智好好定她的罪。可问清左等右等,沈万安不仅没有动怒,甚至语气也要比方才柔和得多。
“在府中时还一口一个‘殊途同归,齐心协力’,这才出来不过半月你倒是想杀我两回,也不知这长路漫漫,我还能有几条命挨过你的手。”
侞卿被他说得面颊一红,但确实是她起杀心在先又不好再出口驳斥,只得支吾一声:“大人若是早些告诉属下,属下也不能对大人产生误会,何至于闹成这个地步。”
“那依照你的意思,这事是我错在先?”
那不然呢?
侞卿虽是心中腹诽,却还是老实摇了摇头:“属下不敢。”
沈万安瞧着她此刻那乖顺的模样,不由嗤笑一声:“我竟不知这世间还有你不敢的事。”
侞卿见他并未动怒,索性直接顺着他的话继续谄媚道:“大人这话说的,属下仅一介女流之辈哪有大人的胆识啊。”
沈万安自然不信她这一套,他瞥了眼身后还在不断燃烧的洞穴就大步朝山下走去。
侞卿虽半知不解却也立即追了上去,却只听沈万安又道:“我不与你说,你还不是会想尽办法打探到一切。”
他说罢就继续大步朝前走去,彼时问清和离清两人也追了过来,独剩侞卿一人脚步一顿停在原处。
在洞穴之内望着那一具具焚烧的泥塑时,她确实想过要与沈万安玉石俱焚、的想法,但当她选择举起匕首的那一刻,她的目的就只剩下逼出他身后的其他人。
沈万安究竟是好是坏她并不能轻易断定,但从他下来救她一事来看,这场活葬应与他无关。毕竟若是此事真与他有所关联,让她葬身火海岂不是更能遮掩秘密,又何必假意救出她有机会继续行刺?
这不严谨,也不利落,实在是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再者,就算这事真与沈万安有关,她徒有想杀之心,却又如何仅凭一己之力躲避暗处的层层高手?
这场必死无疑的死局实在是不值得她搭上一切去冒险,但她若是不搏一搏,怕是永远都像今日这般,只是局中一步盲棋任由着他四处牵引,等到真有一日引火上身之时,她是如何死的也全然不知。
侞卿不喜欢这种被动,也厌恶这种被动,所以她还是打算冒险一试,在她将计就计做出刺杀之举时,她故意被两少年钳制住引得沈万安瞧出端倪。
从方才的交手来看,问清的动作虽快,但下手终归是稚嫩了些,只懂得盲目索命却将自己的背部暴露给了对方,而那离清看似周全严谨,出手却还是留有一丝寡断,她亦有三成反驳之击,若是再多打几个回合,她的胜算并不低,远不至于寥寥几下就能被制约。
她尚且都能看出的破绽,沈万安岂能看不穿,所以这一回合,她赌赢了。
“真当自己是千金之躯,等着人八抬大轿把你抬过去呢。”问清不耐烦回头嚷道。
侞卿也不气恼快步追了上去。
四道身影在漆黑长夜中越靠越近,沈万安低头望着脚边的影子,嘴角不禁又勾出一抹笑意。
而问清和离清走在侧恰巧将他这举动尽收眼底,一时又觉各自的眼神出了恍惚,问清率先回过神,扯了扯离清的衣袖。
“师兄师兄,我方才没看错吧,大人是不是又笑了,而且还不是那种戏谑的嘲笑啊!”
离清也吓得揉搓了两下眼,一天之内可以看见自家大人展露这么多次笑颜实在是有些不正常,遂也附和道:“这简直是太离奇了。”
“你说,大人是不是假戏真做真对那女人动了情啊,他不会是真打算纳她为妾吧?”
离清一句“瞎说”卡在喉间,但瞧着沈万安一晚上的异常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今日大人能网开一面也是常情,但凡事总再一再二不再三,且看她能够否有机会逃脱下一回吧。”
“下一回?她还敢有下一回!”问清激动高喊了一嗓子,沈万安和侞卿几乎同时望向他。
问清察觉出异样快速手捂嘴唇将头摇成拨浪鼓:“没事没事,就是师兄刚刚给我讲了个故事,我听得太入迷了。”
两人又几乎是同时冷哼一声挪开眼。
“你快消停一些吧,没那再一再二的命就少惹事,一会真惹恼了大人把你再关回地牢里,我可不帮着你去求饶。”
“好师兄,你不帮我你帮谁啊,我可都是一片真心向着大人啊。”
“打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卖力行事还不是想要随师兄的赏钱。”
“那去吃御鲜斋的点心这不是要花银子的嘛……”
两少年吵吵闹闹一路倒也是热闹,只侞卿盯着自己那道被沈万安还踩在脚下的影子不悦皱紧了眉头。
她向右偏转一寸拉开间距,身前人似有感应般也朝右走了一寸,她又向左,而他亦跟着向左……
侞卿愤愤一握拳,却见沈万安突然停了步,她尽量稳住摇晃的身躯才不至于一头扑倒他怀中,侞卿正欲发作却见沈万安开了口。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