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点心除了谷物的香气并无外味,那奇异的香气是来自于?”随遇仍一脸不解。
“那异香纯属巧合,我又没真见过舶上茴香,只从古书的记载中略知它形状奇异,多角,有刺激气味。而明露前段时间一直沉迷于制备各种药膳,各种草药相混,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没捣鼓出来过,谁知那靖王也是个一知半解的门外汉,就恰巧这么蒙混过关了呗。”
明露沉迷于药理,这事府上人尽皆知,那段时日就连随遇这种不常在府的人也会被见缝插针强塞上几大碗,至于那味道,确实千奇百怪。
一想到明露的药膳,随遇直出了一身冷汗。
好好的一个姑娘,怎就迷上了那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注意力一转移,他脸上的疑惑与愤怒顿时烟消云散。
寻安虽不知前因后果,但也能敏锐地感知到空中所凝结的紧张氛围悄然撕开了一道裂缝,他瞧了眼还沉默不语的沈万安,忙将随遇往外拉。
“既然误会解开,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随遇被寻安这一扯,不满捋了捋衣袖,木讷道:“你拉我作甚,我还有好些问题没问完呢……”
“改日再问也不迟,我算是知道问清那小子的眼力见都随了谁了,还不是受你这亲师父的谆谆教导。”
“那都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都说了要叫我总领,不许再叫师父……”
“不叫不叫,你快些走吧。”
两人吵嚷的声音越来越远,屋内就只剩下沈万安与侞卿两个人。沈万安的注意力依旧落在那碗素面上,而侞卿则在对面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是为我做的寿面?”
沈万安猛然一抬头,猝不及防的两道视线相汇,让她一时难以躲藏。
“那是自然,不过僵持这么久怕是面已冷了,妾身再去替大人热热吧。”侞卿走上前就要将面碗端出去,谁知沈万安大手一拦,拿起筷子就当真嗦起了面。
侞卿鲜少见他如此大快朵颐,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出他此举的真正意图。
上世后宅深院的经历虽让她学会了洗手煲汤,但她的厨艺绝对算不上是精湛,断然不至于一碗面就让他泄露了真性情,更何况这还只是一碗素面。
难不成……这是什么她猜不破的暗语?
侞卿绞尽脑汁思索着他的一举一动,彼时半碗面已然下肚的沈万安似有几分羞赧般放下筷子。
清脆的“咔哒”一声,如竹破裂,侞卿回过神,凑上前认真问道:“怎么,不合胃口吗?”
眼前突然放大的五官,让毫无心理防备的沈万安也多了一丝局促,一抹嫣红悄然在耳尖轻浮。
“一般。”
一般还半碗下肚,要是好吃那岂不是这面碗也得入腹?
侞卿后移一步,脸上还是多了份不易察觉的愠色:“妾身还以为是大人喜欢妾身的手艺呢,要是喜欢,倒也不枉费妾身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她说罢斟了盏茶就递了过去,衣袖微微轻起,一道浅浅的红痕便横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明明知晓那看似不经意泄露的方式是有多么蹩脚,可舒展的眉宇却还是不自主地轻皱到一处。
侞卿目的达成,将双手掖于身后,只听沈万安又缓缓道:“这么拙劣的苦肉计,倒不像是你的风格。”
“哦?那依照大人所言,何为妾身的风格?”侞卿坐在一旁的禅椅上,双手托腮,静望着他。
就与她今日进门时,他瞧她的神情一模一样。
沈万安微怔,虽心有几分不爽,可那目光灼灼,又渐渐将那份愤懑慢慢压了下去。
那深邃眼底的平静,似随着屋外的一阵北风突起了圈圈涟漪,恰要将他卷入那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
他轻咳一声,拉回思绪,手指轻转落回那白油油的面碗前。指尖轻撞,似玉相碰,他抬眼,眼底是如出一辙的一潭静水。
“你那套说辞唬得了随遇,却骗不了我。”
侞卿闻言,笑眼一弯,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大人这是何意,难不成妾身真要对大人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