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一早醒来,寒气就刺得后腰生疼,他几乎不再能平躺,全凭侧身蜷着身子缓解疼痛。这次伤筋动骨不曾好生休养,逢阴天下雨有点儿难受也属正常,他都习惯了。唯一难熬的是腰疼牵扯着心脏闷闷地难受,总觉得氧气吸不进肺里,身上也没力气。
他似乎只能委顿地缩在厚重的棉被里,沉默着,同满身伤痛作斗争。
“小傅,”护工阿姨操着一口不太重的北方口音喊道,“你家来人看你了!”
大约是傅光华吧。
傅若年如是猜测,可能是公司遇到什么事,需要他亲自签字。
然而当他艰难撑住床头柜一角坐起身回头看去,便被猝不及防出现在视线里的那张脸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他如何敢相信,第一个来看他的人,是楚晔。
楚晔裹了一件长款羊绒大衣,与素日一般优雅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傅若年淡淡打量他一番,目光锁定了他领口处,不经意露出的病号服横纹。
对方也坦荡,当着他的面脱下外衣,挂在墙边的衣架上。
上次见面还是剑拔弩张,眼下就成了两个病人在医院里狼狈相见,他们不约而同一声苦笑。
“恢复得怎么样?”
楚晔率先开口,似有心寒暄几句。傅若年则看上去没什么兴趣闲谈,直言道:
“你利用女儿接近林琅,到底什么目的。”
楚晔眉眼间的笑意浮上几许酸涩,他垂下眼帘,怆然道:
“将死之人,能有什么目的。”
傅若年一怔,他复抬起头,苍白的唇瓣翕动开合:
“胃癌,在国外查出来的。医生说,最多还有一年。”
傅若年不动声色,搭在被子上的手一点一点揪紧了被单。楚晔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对他和盘托出:
“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我,关于曾经的那些事,不必我说,你肯定已经有所了解。说实话,我恨过傅振华和陈丽瑾,发了疯地工作只为站得更高,有能力报复他们。可被诊断出绝症的那一刻,我竟然……有点儿想他们了……”
傅若年看见,他的眼眶红了,却不曾停下叙说:
“或许吧,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回到家人身边,哪怕他们不认识我,仅仅见上一面也是好的。至于,林琅,她真的很像小惜的妈妈。”
“可她不是,”傅若年说得斩钉截铁,面对楚晔打出的感情牌和苦肉计,他根本无动于衷,“你不该利用她的善良。”
“我没办法,”楚晔阖眼藏起眸中泪光,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悲,“小惜没有妈妈,马上就会没有爸爸……她才十岁啊!傅若年,我们都是生在傅家的人,你应当明白,父母缺位,对孩子会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傅若年面沉如霜雪,冷眼相顾,半晌,方才漠然道:
“你想回傅家,与我无关。林琅是我的底线,如果你敢打她的主意——”
他言及此处一顿,挑眉逼视着楚晔,唇角勾起一抹戏谑弧度:
“就一年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