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承风一直觉得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锦州都城传费渡和太子分道扬镳,意见不合费渡一怒之下辞官离都并扬言此生不回锦州,此生不再与太子交好。
他一直不相信,若是厌恶一个人又怎么会把对方的诗词仔细索罗做成一本诗集?又怎么会在听到对方死讯时潸然泪下怕人看见又慌忙拂去?
只有一个可能,父亲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位老友。
当费承风告诉费渡姚淮序在北郡时费渡沉默了许久,久到蜡烛都要燃到底,费承风的茶水添了三次。
费承风第四次端起茶壶,双唇微湿时他才缓缓开口,明明才过半百,声音却说不上来的苍老,“承风啊,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凡事有因必有果啊!”
“父亲此话何意?”
“我老了,你还年轻,这世道本就是给年轻人闯荡的世道,我和太子殿下曾经有个一个棋局,本以为终生不得解,这样也好,谁知这棋局的解棋人竟然是太孙殿下,是天注定啊!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这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看不清摸不透,费承风似懂非懂,“那父亲是想我帮太孙殿下?”
“正是,为父希望你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太孙殿下,他是锦州少主,未来君王。”
“那乔家……”
费渡摇摇头,起身,“从一开始,乔家就在局里,这是命数,躲不开也逃不掉。殿下不会伤害乔家,乔家解局的关键一直在盛京。”
他把手指直直点在桌子正中央。
“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一件事情。”
费承风本还想再问些什么,可费渡已经摆手让他离开。
起身告辞,路过中庭仰头看蔚蓝色的天空,费承风心中有了定数。
乔杳杳和姚淮序冷战,尽管两人都搬到了书院,是同桌,都在一个寝屋,也依旧在冷战,谁也不和谁说话。两个人之间被拉起无形屏障,他在这头,她在那头。
白日里上课乔杳杳被提问,答不上来就罚站,大部分时间是在趴着睡觉,姚淮序不会说话先生们自然也不会提问,但也因着不会说话没人和她做朋友。
乔杳杳是学堂里的小霸王,只有陈新紫愿意和她玩,陈新紫也是个性子爽朗的姑娘。
五月中旬,北郡迎来今年的第二道圣旨,
三月之内连下两道圣旨直达北郡,其中意味不言而喻。这道圣旨同样和方大人、乔家有关,意思大致如下:
方大人送亲后不必返京,直接走马上任北郡郡监,乔万屹任郡守,乔亭雪升职都尉。
看似赏,实则罚,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做派。
乔亭雪和乔万屹看似官职又升,可方书来是郡监,掌管郡内财政大权,如此一来便是把命根子交了出去,郡内调度、开支都要方书来点头。
郡监郡监,顾名思义,乔家一举一动都将在他人眼皮子底下,做什么都要他人点头。
方书来没到北郡之前,没有郡守的正式官员任命,一直都是乔万屹尽心尽力也不求朝廷封赏,如今朝廷到时想起来了,又不放心乔万屹还放了郡监。
合乎法理,却伤了乔家一家忠臣之心。
方书来自草原启程,方家家眷自盛京出发,竟然比他还早到半月,明眼人一瞧就知这明摆着就是算计好了的。
北郡大半拥护乔家,为乔家打抱不平,也有一些认为朝廷此举甚好,御下治国安民之良策,隐隐追随方书来甚至主动示好。巴不得乔家倒台,好让他们也试一试北郡郡守的滋味。
临近五月末,方书来之女方清清与乔杳杳成同窗,方清清长得漂亮,有弱风扶柳之姿,眉目含情之貌,带人温和,说起话来娇娇弱弱,又带着盛京来的名头,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大部分人都爱哄着,风头正盛。
今日是从山蒲授课,他拿着书在讲台前走过来走去,滔滔不绝,犹如文思泉涌,讲到兴致处还会举几个例子或是和学生们讨论讨论。
他时常引经据典教育学生,从不枯燥。
讲到君臣时从山蒲问乔杳杳何为君,何为臣。
乔杳杳答道,“君为主,臣为辅,君需自勉知人善任,臣需尽忠供奉良主。君乃表率,君不义则臣不忠,君不慈则民不安,君为一国之君,臣为一国之民,究其根本,何为国?万民安居则为国。”
从山蒲又问,“何为良主?”
乔杳杳弯身行礼,笑道不知。
突兀响起一声浅笑,方清清起身行礼道,“学生略有见解,望先生一听。”
从山蒲手拿书卷微抬,让她细讲。
“自古以来良臣易寻明君难得,正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君是一国之君,臣是一国之臣,君为主臣为辅,君臣佐使,共治天下。清清认为当今陛下便是良主,体贴百姓,知人善用,忠臣之后更是善待如同亲子。”
忠臣之后说的是沈祀安,嘉德三十八年沈家除幼子尽数战死沙场。
“清清有幸曾在宫宴得见沈侯爷,陛下待侯爷如同亲子,起居饮食总是细细过问,清清见识浅薄,认为这便是良主。”
周围人唏嘘,不知是为方清清见过梧帝唏嘘还是在为梧帝对沈祀安嘘寒问暖唏嘘,乔杳杳冷笑一声。
方清清噙笑回头,“不知乔小姐有什么不同见解?”
“杳杳不敢苟同。”
方清清挑眉,话语间带着钩子,想要把乔杳杳之后的话也钩出来,最好是一些不同寻常的。
从山蒲清咳两声道,“好了,点到为止,都坐下吧。”
乔杳杳眼中倔强,手指攥着衣摆极力隐忍,方清清那番话不就是点她乔家的吗?她还欲再争辩,姚淮序猛然伸手将她落坐回座位。
乔杳杳拂袖打在他手背,迅速红了一片,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姚淮序沉默着将书翻到下一页。
说实话,他很烦这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