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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柳毅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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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倒是其次,这幅画最大的收获是江禾在邻里美名远扬。江禾时常为邻里干零活,大家都道他力气大肯吃苦,读过几年书,然而小书生们各自回家又将吕铸的话添油加醋了一番,说这位同窗师兄铮铮风骨、下笔有神,将来大有作为。

媒婆们闻风而动,陆续上门。赵老板见状心急如焚,让自家娘子往孙妈妈家找了一趟又一趟。之前他提起女儿和江禾的亲事,孙妈妈不肯应承,他以为江禾相中了别人。可是媒婆提了这么多家女子,没有一个定下的。后来赵翠然跟着阿娘一起上门,哭得我见犹怜,孙妈妈不得已才说出实情,江禾一概拒之。赵翠然听这话反倒安了心,虽没有相中她,却也没有相中别人,大不了等两年,说不准江禾何时回心转意。

腊月二十衙门封印,吕文山一家五口启程回到了觅园,一行人下了车,江禾跟着胡管事同几个妈妈、小厮在门前接应。吕文山夫妇满脸春风得意,一看便知江南的风土养人。吕玮吕璇都长高了些,调皮的样子不曾改变。吕璇一下车就喊着找嘉樾姐姐,一溜烟跑进了园,吴妈妈在后面可劲追。吕瓒倒是有些变化,他本就生得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含情带笑,如今面颊又圆润了些,眉眼间生出一股风流。

吕瓒一下车就亲切地拍了拍江禾肩膀,笑道:“时丰又高了,还是这般结实。”

“你气色也很好。”

“过得去。就是心里总惦着家里。”

江禾背上行李跟在后面进了园子,听着他一路絮絮叨叨,什么这个雕花该上色了,那边的景观该换了,池里的天鹅怎么不成对了,一直嘟囔到掇月堂,拜见了吕铸夫妇,汇报了自己近一年的学业。吕铸有心考校,让他以“归家”为题作诗一首,吕瓒想了一下脱口而出,作了一首五言绝句。吕铸笑了笑,只评“月自巢湖升”一句粗陋狂放。趁着吕文山与吕铸相谈的功夫,吕瓒赶紧溜了出来。

见吕瓒出来,江禾只道他要去春风驻,便没有跟上。哪知吕瓒回头招了招手,带他出了园子骑上了马。

“孟璟,刚回来,这是去哪?”

“玉人楼。”

玉人楼是庐州最知名的行院,名字起得浅薄,却网罗了三个不输江南名妓的头牌,周钤辖和贾通判家的几位郎君常流连此处。之前曾邀过吕瓒,因吕铸不喜,吕瓒去过一次就不敢了。

“贾二郎说玉人楼的乐师谱了新曲子,颇有意趣,摆了酒席,叫上柳燕儿为我接风洗尘。柳燕儿那一双柔荑,弹起琵琶当真赏心悦目。人都道苏杭出佳人,更有苏小小名满天下,亲历之后方知柳燕儿亦可比肩。上一次我只敢远观,如今……”

江禾皱起眉,他这满口说的都是什么,到了苏杭竟把青楼玩遍了不成?

“时丰,一会跟我一起进去。将来你虽殿试无望,但若过了春闱并有人举荐也可授官,该多结识些官宦子弟。”

“孟璟,近一年来你在苏杭长了不少见识。我固然不及你,却也有自己的一点鄙薄之见,请你明鉴”

“你说来。”

江禾牵着马,缓缓道来:“我去过玉人楼,给店家跑腿送些钗环水粉。三个行首卸了妆的面目我都见过,看不出美丑,只觉得行将朽木。前不久周钤辖最得意的小妾带着一群老妈子上门闹了一场,要打那个叫蕊娘的行首,说她狐媚子,霸占着官人不叫回家。蕊娘挨了耳光,哭了一场,她说她何曾不是良家妻,因娘家获罪被无情的丈夫卖到青楼,男人或走或留半点由不得女子,生来如此艰难,何苦相煎。一席话让那小妾也掉了眼泪,赔了钱走了。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一开始见江禾有话说,吕瓒以为他想规劝自己切勿沉迷烟柳,折损志向,没想到他竟是为成嘉樾担心。固然是一番好心,然而这心却不是为自己。

“时丰,你有这番考虑,我替她谢你。”

“哪里,言语僭越,郎君勿怪。”

到了玉人楼,江禾没有进去,说在外面等便好,吕瓒也由他。几番交杯换盏,伴随着莺歌燕舞,好不风流快活。柳燕儿弹着曲子,几位美娇娘来斟酒,吕瓒觑着眼睛见眼前的女子双手腻滑,想起了成嘉樾刺绣时上下翻飞的纤手,忽觉杯中酒无甚味道。推说天色暗了,赶了几天路身上也乏,歪斜着出了玉人楼,由江禾扶着上马回觅园。

吕瓒进了园子直奔春风驻,天都黑了,江禾不好进屋,可他浑身酒气……江禾想了想,去了静思居叫了朵儿一同去,朵儿进了屋,江禾候在院外。

成嘉樾正和姚华青苹吃着梨条楂条,煮茶聊天,见吕瓒进来,扁起嘴巴娇哼一声:“这是打哪来?吕大郎君还记得进我院门的路?”

吕瓒谄笑着深揖:“是我错了,没及时来看嘉樾妹妹,给你赔罪。”

成嘉樾连声笑起来,声音同银铃一般,一边笑一边抬手扶了扶,“快请起吧,我可当不起你如此折腰。”

吕瓒直起身,望着成嘉樾看直了眼。只见她莹白细巧的脸,两道水湾眉,一双杏眼透水一般,嫣红的唇像浸了樱桃汁。笑起来面如夏花,热烈灿烂;严肃时如寒梅傲立,分外清冷倔强。有如此绝色在身边,又何谓流连园外莺燕。

“你这样直盯着我做什么?”

“郎君喝茶。”姚华端上了水,吕瓒囫囵抿了一口,指着成嘉樾的衣服笑道:“这块浮光锦,我一见就觉得衬你,果然你穿着好看。”

“多谢你到了杭州还记着送我东西。”

“我的好东西自然都是你的。”

“你去了一趟杭州给嘴巴抹蜜了?哪家做的好蜜糖,有没有带回来孙妈妈做点心?”

“和出门无关,而是一见你,嘴上自己生出蜜,还有更多好话留待以后慢慢说给你。”

“好,我洗耳恭听。”

吕瓒见成嘉樾虽然红了脸,仍笑着望向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一低头见桌上摆着四年前江禾送的白泥风炉,想起了下午他的那番话,心里忽觉一冷。抬起头看向别处,只见墙上挂了幅没见过的长画,画的是传说之景,却颇有神韵。

“这画是哪来的?”

“你猜猜。”

成嘉樾这么说,定是熟人所作,又能辗转送到她手中被她挂到墙上,吕瓒心中又是一沉,勉强笑道:“看来你是真喜欢传奇。还是少看些杂书吧。”

成嘉樾皱着鼻子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吕瓒心下纠结了一番,酒劲一上头,开口道:“我虽没看过,听人说起有一篇词不错,说是‘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词的后面两句是“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出自《柳氏传》,讲的是书生韩翊与歌妓柳氏恩爱意笃,韩翊回乡探亲时,安禄山攻陷长安,二人失散;待到宣皇帝返正,韩翊做了官,派人寻找柳氏,附词《章台柳》。

吕瓒神色探寻,意有所指。成嘉樾起初困惑,但很快便明白过来,她沉下脸,直视吕瓒:“韩翊寻得柳氏,不担忧她的际遇,也无力保她周全,只关心是否攀折于他人,实属浑人。孟璟,看杂书不过是聊寄闲情,若错信歪理小心贻误终身。”

吕瓒第一次见到成嘉樾这样,她从来都是这园中最暖的春意,眼前的她却凛冽倔强,不容置喙。吕瓒一时语塞。

“孟璟哥喝了许多酒,也该休息了。姚华送客。”

朵儿听到成嘉樾下了逐客令,连忙上前搀起吕瓒,“叨扰娘子。”

“妹妹……好好休息,我醒过酒再来。”

吕瓒摇摇地出了院,江禾迎上来要扶,却被甩开,江禾便静静地跟在身后。吕瓒又见身边朵儿贴身搀扶,生怕他走不稳,想起她往日的温柔体贴,抽出胳膊环住了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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