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簪子能做成吗?”
“能的。”
“那很好。我……我回去了。”
“嗯。”
江禾嘴上应着,仍是不放手。成嘉樾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只见万分眷恋。
江禾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细腻的肌肤,继而从双唇划过。一股酥麻感自嘴唇传遍全身,成嘉樾垂下眼帘,闭上眼睛,睫毛微颤。
脸颊被他微微扬起,他越靠越近,呼吸间的柏木香气细幽传来,温热柔软的嘴唇覆了上来,四片唇相触,却青涩地不知道还能如何,只是偏执地不愿离开。成嘉樾双唇微张,衔住了江禾的下唇。于是,彼此炽热起来,互相轻啮厮磨,直到他的舌尖扫进她的牙关。
成嘉樾伸出手臂搂住江禾脖颈,探舌与他厮缠,不知餍足,身体也不自觉地贴紧。江禾搂住成嘉樾腰身的双臂也越发用力,只恨不能让她融进自己。这不行。江禾趁着头中清明尚存,扣住她搂上来的双臂,拿了下来,身体向后分开了彼此。
“嘉樾,该回去了。”这一句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十分勉强。
成嘉樾只觉浑身发热,头重脚轻,也不敢抬头看江禾,只是盯着他的胸膛想靠上去。江禾却推着她的肩又微微后退了一些,深喘了口气。
成嘉樾闷声道:“我真走喽?”
“嗯。”江禾终于松开手。成嘉樾还是飞快地抱了他一下,转身而去。江禾跟在后面看着她跑出巷子,横穿过街进了万记的门。少年初识情滋味,贪得无厌,只是没想到如此蚀骨销魂。
入夜,成嘉樾擦干头发,坐在梳妆台前细细梳理。认真端详了铜镜中的自己,只见秋波流转,神采奕奕,心情大好,嘴里哼起了小调。
厅中的青苹合上手中的书,靠近姚华,低声道:“姐姐,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天娘子不对劲?”姚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青苹又说:“两腮总是红彤彤的。还莫名痴笑,手扎了好几次。像是中邪了。”
“是挺邪的。”姚华心道:是江禾下的邪咒。
“等再出门咱们一起去天清寺拜拜吧。”
“你接着看书吧。我问问娘子。”
青苹听话地去了。姚华走到成嘉樾跟前,接过梳子,帮她梳理起来,“娘子头发又黑又软,像缎子。”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成嘉樾嘿嘿笑了。
“最近有何喜事?娘子总是笑吟吟的。”
“姚华,明年你出嫁我也给你绣一个双面却扇吧。你喜欢什么图案?我提前画出来让你挑。”
“我们小户人家办事,哪里配得上如此华贵之物。”
“我就不爱听你说这些。不过是个物件,说什么配不配得上。别人我管不着,你是我身边的人,我就要给你。”
姚华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娘子,我知道你对我们好。可是人各有命,理应各安本分。我们在娘子面前有了出格之举,娘子一概包容,若我们出了这个院子又有何人担待?就像那年吕郎君怒我多嘴,若是认真告到吕大娘子那里,恐怕我早被赶出去了。人不能与命争。”
成嘉樾低头不语,她再不爱听也不得不承认姚华是对的,她自己都在临渊履冰,遑论保护别人。
“上个月崔夫人来看望大娘子,拉着娘子的手问长问短,娘子不觉得奇怪吗?大娘子分明对娘子一向敬而远之。”
那天崔夫人与大娘子的弟妹一同来访,成嘉樾点茶待客,听她们闲话家常,始终心不在焉疲于应付,根本没细想她们聊了什么。经姚华这么一提醒,崔夫人言谈间说她宜室宜家,还频繁提起大娘子的一位堂侄如何出色。
成嘉樾的脸登时白了,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我不依,谁说都没用!”
姚华却冷静分析道:“大娘子有孕,阿郎可谓千依百顺。阿郎自洪州调回京城,也少不得崔老爷的运作。就算娘子拒了这回,下回呢?姚华还是要劝娘子,莫走险路。”
已经选好了路也选好了人,反悔是不可能的,无非就是搏到哪个地步。成嘉樾从姚华手中拿回梳子,通了通发尾。
“明天我会找蒋哥要个女使来,慢慢接替你的活儿,你好好带一下。要不然明年你一走,我身边没人主事。单面却扇也行,你快想想要什么图案。”
“娘子你就非他不可吗?”
对,非他不可。成嘉樾捡起红缨简单绑了头发,站起身拿起斗篷披在身上系好,“你休息吧。我去后院待会。”
成嘉樾未执灯,于黑暗中踽踽独行。来至后院祠堂中,为阿娘点上了一炷香。叩完头静静地跪坐在蒲团上,心中有千言万语,该从何说起呢?
阿娘,你让我拜织女要虔诚,果真灵验。如今我不足二九,便能靠手艺养活自己了。你可以我为傲?
外公外婆常来信,他们身体康健,又喜得重孙,十分美满。明年我想回去看看。爹爹对我关怀备至,大娘子也不再刁难,家中一团和睦。
作为成家的女儿,我该知足了是不是?可是阿娘,我必须用自己的幸福去满足家族期待吗?作为成家的女儿,便不能自由地选心中所爱吗?
阿娘临别所言,要我无论是何境地,都好好活。所以,纵有万般无奈,我亦不愿委身退让。阿娘在天有灵,保佑女儿一路顺遂。
此时门吱呀一声打开,成观走了进来,“嘉樾?我见祠堂灯亮,便来看看。你……想你阿娘了?”
“嗯,想和阿娘说说话。”
成观也上了一炷香,跪坐在一旁蒲团上,“和阿娘说了些什么?可以和爹爹说吗?”
“很久没有梦到阿娘了,想求她梦中相见。”
成观见她心事重重,又出此言,哀哀叹气,“我也很久没有梦到她了。也许她在天上忙着织云霞,绣朝日,顾不上咱们父女。”
“今年夏天阿娘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织了那么多乌云滚下雨来,快要把京城淹没了。”
“到了秋天该是回转了,彩霞绚烂,蔚为奇观。”父女俩相视而笑,“你好好的,万事得偿所愿,她才会心安。”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能事事如愿。只是若我与爹爹意见相左,请爹爹看在阿娘的份上,宽宥则个。”
“你这孩子说话外道了。做爹爹的不宽容你,还去宽容谁来?你要挣钱、要买宅子,这些旁人看来不妥,但你想做便由你。人生大事,自有爹爹替你把握,你要体谅爹爹苦心。”
哎,滴水不漏啊。成嘉樾倔强道:“人生大事才更要自己做主。”
成观却不理会,起身将她拉起,“天黑了,爹爹送你回去安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