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位太子的目的和此行最后的结果,着实无从考证了。
而现在是西历1500年,距离雪国覆灭也不过只剩下五年的时间,不知道她所寻找的花朵,是不是已经在寒城的某个角落盛开?
壁画上,散发神光的雪山从无数痛哭的婴儿中挑选了一个睡得最安稳的孩子,孩子学会走路后,便踏过开着桃花的河谷,走上了暴风侵袭的冰原,一只鹰用它的鸟喙给他的左眼眶刻上杜鹃花的纹路,给予他尘世的桂冠,他因此得到准许,回归故乡。
壁画画的很有意思,但周问月目前还猜不出它的具体意味,遂决定把这张壁画用手镯拍下来。
“许岱。”她把东西一样样收回背包里,出声喊那个不知为何走到天井边开始抬头看天的青年。
他闻声转过头看周问月,用眼睛表达了“什么事?”
周问月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尽量自然地提问,“嗯,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寒城?”
“去不了。”他说。
“为什么?因为我是大越人?”
“不是。”许岱摇了摇头,“我去不了。”
周问月懵住了:“你不是寒城人么?”
“我是。”
“那……”
周问月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两个滚。
暴风雪愈演愈烈,雪片呼啸着掠过房顶,从天井里漏了进来,风把眼前青年的袍子吹的翻起,他眼里似乎有一泓冷泉,在这寂静的夜里,依旧是一副脱离人世的菩萨模样。
他在等着周问月的下文。
鬼使神差地,周问月脱口而出:“你一直都呆在雪山里吗?”
“会去看桃花。”他自然地接话,“还有杜鹃。”
这是什么回答?在野外看桃花看杜鹃花,他真的从小到大都呆在雪山里没进过城?
一时间,周问月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静默中,许岱看了看她,说:“明天,你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
“过了明天,我可以送你到山脚下。”
明天?明天有什么事要发生么?
周问月抬眼看许岱,而许岱没再看她,说完这句话后,只是垂下眼睛,慢慢转身离开庭院。
————
在雪原上的第一个夜晚,暴风雪的呼啸声和撕心裂肺的狼嚎让周问月辗转反侧,索性睡不着,她包着厚厚的兽皮被子,给自己的火盆扔了块炭,就打着自己的微型手电筒用英文写考察日记。
这里不得不夸一句她带的装备是真齐全,她的手镯除了穿越时空和防野兽的功能外,其余内存都给了拍摄和测绘,因此她省了很多设备不用带。周问月得以有一些空余的背包空间放点实用的小东西。
风雪渐大,呼呼刮着她的窗棂,直到日记写的差不多,周问月终于在暖热的炉火烘烤下感到了困意。
她手表的检测表盘显示,室外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度,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尽管有毛被,她还是裹着她保暖的衣服,只不过把冲锋衣外套脱了,在她准备闭眼美美睡上一觉的时候,从毛毡门外传来一阵呜呜声。
好像是那三条白泷敖犬,发生什么了?
以防万一,周问月当即把手摸到后腰的短刀上,透过毛毡门帘观察外面的庭院。
她好像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正盘腿坐在露天的天井边。
她揉了揉眼睛,掀开帘子再定睛一看,那个人看着好像有点眼熟———是在庭中盘腿闭目的许岱。
他把红色的外袍脱掉了,只剩下里面那件轻薄的白色交领袍衫,长发搭在肩膀上,三条狗蜷曲在他身边,不时哼哼几句,雪白的绒毛几乎要将他淹没。
雪花铺天盖地填下来,他的头上、肩上,都盖了一层白雪,肩膀的衣料因为体温化雪的原因,湿了一半,贴在他的臂膀上,显露出很漂亮的肌肉曲线。
他这样子,若不仔细看,怕是会以为雪地里凭空多出了一尊雕像。
“许岱?”
周问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个人难道真是什么再世仙子吗?
现在室外温度可是零下!他这是在外面坐了多久?
她裹上自己的冲锋衣,一把抓起边上烤热的被子,疾步跨出门帘,冲上去拂开他肩上头上的雪,然后一把用毛被包住他。
青年被热乎乎的毛被包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昏沉,他抬起眼睛看她,脸上已经有了一些不太正常的红晕。
完蛋了不会已经发烧烧傻了吧。
周问月把手背放到他额头,已经有点烫手了,他要是这么在雪地里冻一夜,明天早上她眼前的可能就是一座真冰雕了。
“许岱。”周问月摇他,“你还能站起来吗?”
“咳。”许岱很慢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没事。”
他垂下眼,躲开周问月的手,从地上起身,毛被从他身上滑下来,被他接住,而他自己那一块沾湿的肩膀的衣料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成了冰。
“多谢。”
他沉沉地说。把被子递还给周问月,脸上还带着发烧的红,但神情依然沉静,仿佛他就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待周问月抱好被子,他转了个身,步伐非常利落地走进了廊里。周问月看着他的背影,又瞧了瞧地上转了个身睡得打呼的狗,风中凌乱。
他打算就这么去睡觉?